蒋坤几口吃完一盘菜,又眼巴巴地看向谢清晏那边。
卫璇道:“盛碗米饭。”
便有下人去把米饭盛来。
看着他这风卷残云的架势,卫璇忽然心中一动,对蒋坤道:
“蒋把头,你光在这里着急上火没用。谢大人是翰林院侍讲,对朝中官员和这些清贵之家了解更深。你不如把情况跟谢大人说说,或许他能帮你分析分析,出出主意?”
蒋坤闻言,扒饭的动作一顿,猛地擡头看向谢清晏,那双眼睛里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谢大人!您真能帮我?!”
谢清晏虽觉有些突然,但还是道:“蒋把头莫急,在下或可帮忙参详一二,只是见识浅薄,未必能有什麽高见。”
“清晏哥哥过谦了。”卫璇摇了摇他的手,在一旁接口,又转向蒋坤,“蒋把头,你光着急没用。先把那天你见到赵夫人和赵小姐後,具体发生了什麽,一五一十跟谢大人讲清楚。前因後果弄明白了,才好想法子。”
蒋坤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用力抹了把脸,开始讲述他那一天:
“那天,我不是被卫东家‘请’下树了嘛!我就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拼了!我走到茶棚那儿,赵夫人就坐在那儿。”
他模仿着当时的样子,挺直腰板,抱拳行礼。
“在下蒋坤,见过赵夫人,赵小姐。听闻夫人与小姐前来,特来拜见。”
赵夫人放下茶盏,脸上带着礼节性的浅笑,语气也算和缓:“蒋把头不必多礼。方才听卫丫头提起,此次苏氏工坊重建,蒋把头出力不少,辛苦了。”
蒋坤连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应该的!卫东家的事就是在下的事!扛木头清理废墟这些粗活,在下和弟兄们熟门熟路!”
他本想展示自己的能干,却见赵夫人嘴角的笑容似乎淡了一分,旁边的赵玉茹更是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蒋坤心里一咯噔,赶紧找补:“呃……在下丶在下如今也在读书识字!先生都夸我进步快,已经在努力了!”
赵夫人微微颔首,只是道:“是嘛?读书明理确是好事。”
她话锋一转,直接切入了核心:“说起来,还要多谢蒋把头前番相助,为我家老爷运送典籍,解了燃眉之急。”
蒋坤一听,机会来了!他立刻道:“夫人言重了!那都是分内之事,能帮上赵大人的忙,是在下的荣幸!在下对赵大人清风霁月丶治学严谨之风仰慕已久,对府上……府上……”
他卡壳了,憋得脸红脖子粗,终于鼓起勇气,擡眼飞快地瞄了一下赵玉茹的方向:“对府上门风清贵,亦是心向往之。”
赵玉茹闻言耳根通红,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帕子,头几乎要埋进胸口。
赵夫人的笑容彻底敛去,她放下茶盏,看着蒋坤。
“蒋把头。你的心意,老身明白了。你为人豪爽仗义,肯出力,重承诺,这些都是难得的品质。你助我家老爷运送典籍,赵家上下感念于心。”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更加清晰和决绝:“然而,感念归感念,婚姻大事,却非儿戏,更非报恩。
“玉茹这孩子,性子静,自小读的是《女诫》《内训》,习的是琴棋书画。我们这样的人家,不敢说有多高的门第,却也讲究个门当户对,性情相投。”
她的目光在蒋坤的穿着和身形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蒋把头你在漕运上是一把好手,自有你的天地和活法。但玉茹的未来……老身作为母亲,只盼她能寻一个知书达理丶性情温良丶能与她吟风弄月丶谈古论今的君子,平安顺遂地过一辈子——
“你,并非她的良配。”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将蒋坤满腔的热血和希望瞬间浇灭。
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可以学,可以改,可以为了玉茹小姐变成任何样子。
赵夫人见他呆立当场,终究还是留了几分情面,语气放缓了些:“蒋把头,你是卫丫头的朋友,又曾帮过赵家,老身今日之言,或许直接了些,却也是为你着想,免得你误入歧途,空耗心力。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便端起茶盏,不再看他。
“事情就是这样!”蒋坤讲完,一拳捶在石桌上,碗碟都震了震,满脸的憋屈和不甘。
“谢大人,您给评评理!我蒋坤是粗人,可我对玉茹小姐是一片真心!我肯学肯改,她赵家凭什麽就看死我了?连个机会都不给!”
卫璇听到这里,忍不住轻笑一声,慢悠悠地插了一句:“蒋把头,别的不说,你那天至少证明了一件事——你力气是真大,扛木头清理废墟是把好手,连我这石桌都快被你捶散架了。”
蒋坤正悲愤着,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打岔弄得更加委屈,瓮声瓮气道:
“卫东家!这都什麽时候了,您就别取笑我了!我这儿心都碎成八瓣了,您还惦记着我力气大不大?”
谢清晏刚才就一直安静地听着,此时问道:“依你所述,赵小姐在整个过程中,始终未曾发一言,也未曾擡头看你?”
蒋坤用力点头,更沮丧了:“是啊!从头到尾,就跟个玉雕的菩萨似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俺老蒋是洪水猛兽吗?连看一眼都能吓着她?”
谢清晏道:“那倒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