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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落寞的永璇（第1页）

初夏的晨光透过阿哥所的雕花格窗，漏下细碎的金辉，落在青砖地面上，映得满室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混合着窗外传来的阵阵槐花香，驱散了些许病中的沉闷。五阿哥永琪斜倚在铺着软垫的榻上，肩头的伤口虽已结痂，却仍有些许隐痛，他正捧着一本《孟子》细读，眉宇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沉静。不远处的另一张榻上，八阿哥永璇刚刚苏醒不久，脸色还有些苍白，他侧躺着身子，目光怔怔地望着窗外，那双眼眸里盛着与年龄不符的落寞，像被晨雾笼罩的湖面，看不清底。

门帘轻启，愉妃海兰提着食盒缓步走了进来，一身月白色绣兰纹的宫装，裙摆随着步履轻扬，绣线勾勒的兰草在晨光中若隐若现，衬得她身姿愈娴雅。“永琪，今日感觉如何？”她走到永琪榻前，伸手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衣传来，语气中满是真切的关切。

永琪放下书卷，微微颔，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劳额娘挂心，儿子好多了，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

愉妃欣慰地点点头，目光流转间，瞥见隔壁榻上的永璇，脸上立刻漾开温和的笑意：“永璇也醒了？身子还乏吗？”

永璇见是愉妃，连忙撑着身子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愉妃快步上前按住：“不必多礼，你刚醒，好生躺着便是。”她将食盒放在案几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里面的清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这是延禧宫小厨房炖的莲子百合粥，清热安神，你们俩都喝点，补补身子。”

宫人连忙上前接过食盒，为两位阿哥布菜。永琪拿起汤匙，小口地喝着粥，愉妃在一旁细细叮嘱：“慢点喝，别烫着，刚痊愈的身子，仔细养护才好。”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永璇，却见他只是象征性地舀了几口粥，勺子在碗里轻轻拨弄着，眼神依旧有些落寞，时不时地望向窗外，又或是悄悄瞥向永琪这边，那眼神里的羡慕，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愉妃一下。

愉妃心中了然。永琪有她日日陪伴照料，无微不至；六阿哥永瑢是娴贵妃甄嬛所出，虽此次也受了些惊吓，却有生母时时记挂，昨日娴贵妃还亲自过来探望，嘘寒问暖，那份母子情深，任谁看了都动容。唯有永璇，命途多舛，生母金玉妍离世还不到一年，那份丧母之痛尚未完全消散，便又遭此横祸。

愉妃想起往日听闻的琐事，金玉妍在世时，心思全扑在四阿哥永珹身上，一门心思为永珹谋划前程，对永璇和九阿哥永瑭，不过是偶尔分些目光，那份关心薄得像一层纸，风一吹就破。她还记得有一次，御花园里的海棠开得正好，永璇巴巴地跑到金玉妍的启祥宫，想请额娘一起去看花，却被金玉妍以“要辅导永珹读书”为由打了回来，那孩子当时落寞的背影，与此刻榻上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让愉妃心中泛起阵阵怜惜。如今金玉妍不在了，虽有娴贵妃、令妃等人偶尔来看望永璇，可那份隔着层的关怀，终究抵不过至亲的疼爱。前些日子，她便听闻永璇常去钟粹宫找婉嫔，看望同母弟弟九阿哥永瑭，想来是羡慕九阿哥能有婉嫔的悉心照料，那份安稳的疼爱，正是永璇心中缺失的。

正思忖间，宫人端来了两碗汤药，袅袅热气升腾而起，将药味弥漫得更浓了些。愉妃亲自接过其中一碗，走到永璇榻前，柔声说道：“永璇，该喝药了，喝了药身子才能快快好起来。”

永璇回过神，看着递到眼前的药碗，那深褐色的药汁泛着苦涩的气息，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伸手想要去接：“劳烦愉娘娘，永璇自己来就好。”

“你身子还弱，手臂怕是没力气，让愉娘娘喂你吧。”愉妃笑着避开他的手，端起药碗，用汤匙轻轻舀出一勺药汁，放在唇边细细吹了吹，直到确认温度适宜，才缓缓递到永璇的嘴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永璇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愉妃温柔的眉眼，那眼神中的暖意，像春日里的暖阳，驱散了他心中的些许寒凉，是他许久未曾感受到的真切关怀。他下意识地张开嘴，将药汁咽了下去。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他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皱眉，只觉得那份苦味中，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愉妃拿起一旁的素色帕子，轻轻为他擦了擦嘴角，动作轻柔得生怕惊扰了他，又舀起一勺药汁，依旧细细吹凉后才喂给他。“慢点喝，不着急，咱们一口一口来。”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永璇的心头，带来一阵酥麻的暖意。

一碗药很快便喂完了，愉妃从食盒里取出几颗晶莹剔透的蜜饯，递到永璇手中：“来，吃颗蜜饯压压苦味，这是你喜欢的青梅蜜饯。”

永璇接过蜜饯，放入口中，甜丝丝的味道瞬间驱散了舌尖残留的药味。他看着愉妃为自己擦拭嘴角残留的药汁，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愉娘娘，永璇已经八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永璇自己都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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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妃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指尖带着微凉的暖意，像母亲的手在安抚受了委屈的孩子：“是了，我们永璇是个男子汉了。可男子汉也可以偶尔享受一下别人的照顾啊，再说，在愉娘娘眼里，你们永远都是需要疼爱的孩子。”

永璇低下头，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像春日里融化的冰雪，缓缓流淌在四肢百骸。他偷偷抬眼看向愉妃，见她正温柔地看着自己，那目光中没有丝毫敷衍，满是真切的关怀，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偶尔从生母金玉妍眼中看到的温柔——那是在永珹得了皇上夸奖时，金玉妍心情大好，才会分给他的一丝笑意，只是那份温柔太过短暂，如同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远不及此刻愉妃眼中的暖意绵长。

愉妃又走到永琪榻边，看着他喝完药，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陪着他们闲聊起来。她讲起宫外集市上的趣事，说起春日里御花园的牡丹开得如何艳丽，夏日里的荷塘又将是怎样的景致，语气轻松明快，像一位普通的母亲在陪伴着自己的孩子。

永琪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插话询问，眉宇间满是少年人的好奇；永璇则安静地听着，偶尔也会被愉妃的话语逗得露出笑容，眼中的落寞渐渐淡了些。阳光渐渐升高，透过窗棂洒在愉妃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她看起来愈慈爱，像一道温暖的光，照亮了这略显清冷的阿哥所。

不知不觉间，日近正午，愉妃起身告辞：“你们好好休息，养足精神，额娘晚些再来看你们，给你们带新鲜的瓜果来。”

“额娘慢走。”永琪连忙说道，语气中带着不舍。

永璇也连忙应声：“愉娘娘慢走，劳烦娘娘费心了。”

看着愉妃离去的背影，永璇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刚刚涌起的暖意，仿佛随着愉妃的离开，又消散了些许。他伸手摸了摸刚才愉妃抚过的额头，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那淡淡的暖意，让他有些贪恋。他心中不禁想到，如果自己的额娘金玉妍还活着，是不是也会这样温柔地喂他喝药，是不是也会陪着他聊天，是不是也会用这样慈爱的目光看着他？可他很快又摇了摇头，脑海中浮现出的，更多的是金玉妍关注永珹的身影，那份属于他的温柔，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他转头看向永琪，见永琪正低头整理书卷，脸上带着安稳的笑意，那是有额娘疼爱的孩子才会有的神情，平和而笃定。不远处，他仿佛看到了九阿哥永瑭在钟粹宫的庭院里，被婉嫔牵着手玩耍，婉嫔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耐心地陪他追逐蝴蝶，那份细致的疼爱，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涌上心头，永璇轻轻叹了口气，重新躺回榻上，闭上眼睛。药香依旧在空气中弥漫，窗外的槐花香也时不时地飘进来，可他心中的那份落寞，却久久难以消散。他知道，愉妃娘娘待他很好，娴贵妃和令妃也时常关照他，可那份来自亲额娘的疼爱，终究是旁人无法替代的。尤其是金玉妍离世还未满一年，那份思念与遗憾，像一根细细的丝线，时时缠绕着他，让他在深夜里，常常会想起那个虽不常对他温柔，却仍是他生母的女子。

窗外的槐树上，几只鸟儿叽叽喳喳地唱着歌，声音欢快，却更衬得室内的寂静。永璇在心中默默期盼着，或许有一天，他也能拥有一份长久的温暖，一份属于自己的、毫无保留的疼爱。只是他不知道，在这深宫中，这样的期盼，究竟能否实现。而那份潜藏在心底的思念与渴望，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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