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母后关心,儿臣无碍。”裴绫强自定神起了身。她本还有些茫然,但见皇后红肿的双眼,立刻跟着颦眉:“母后,父皇现下怎样?”
“还未醒。睿王和睿王妃在里面候着。”
“那瞻王殿下。。。?”
“本宫叫他去本宫住处取抄好的经文,过会子回来。”
裴绫应着。这样的时刻,皇后这是有意把褚谅支开?
方才她隐约听见的“逼死你弟弟。。。”这几个字蓦然在耳边作响。
脑中正乱着,皇后又开口:“这些年,谅儿对你如何?”
裴绫一怔,随即垂首道:“殿下对儿臣事事体恤,敬爱有加,儿臣万分感激。”
虽不知皇后何出此问,但裴绫如实地答了。
皇后嗯了一声,看向远处。“当年他为了求娶你,在本宫殿外跪了一夜。如今看来,他当真娶对人了。”
裴绫喉头全然哽住,完全不知怎样应这更加毫无来由的话。
“我知道你对他情深义重。这些年,母后总为着你是南景嫁来的,对你苛刻了些,你看在谅儿的份上,不要怪母后吧。”
裴绫的膝盖咚一下磕在金砖上:“母后言重了!儿臣能留在大化,能有今日,全赖母后多年的栽培,更感激母后成全儿臣与殿下,这份恩情,儿臣时刻记在心上,只盼能有机会报答母后一二。。。”
“不必向我报答。你和谅儿一体同心,母后很欣慰。”皇后垂眸,看着她的眼睛。
“谅儿怎么对你好的,你都要记住,加倍还给他,母后就放心了。”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裴绫重重磕了个头。
起身站在皇后身边,四下一时沉默。
莫非皇后此时知道褚谅注定与帝位无缘,只能与自己安稳度日,才特意来提醒自己要始终与夫君同心?
裴绫脑中千丝万缕一时难理。
须臾后,一宫女手端托盘向她们走来。
“娘娘,这是睿王殿下奉给陛下的药,已煎好了。”
皇后瞥了那药一眼,端立不动,对宫女道:“拿给瞻王妃吧。你不必进去了。”
随即她转向裴绫,语气又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沉稳:“圣上若是醒来,见我这副愁容,怕是要引他心里难受。你替我送进去给睿王吧。”
想及进殿伺候好过站她身边心惊胆战,裴绫忙叫宁玉接了:“是,儿臣遵旨。”
“记得提醒睿王,皇上醒了就让他尽快服用。他费尽心思寻来的药,说不定皇上服了马上就好了。”
皇后言罢,背过身去。
裴绫再应,退开。
谁知方一进殿,就听褚谦欣喜的声音:“父皇醒了!”
裴绫连忙上前几步,跪在榻前:“父皇当真吉人天相!”
她从宁玉手里端过药碗,“皇兄,这是您奉给父皇的药。。。”
褚谦一把接过,“有劳了。”
他凑近闻了闻药汤,随即向皇帝恭敬道:“父皇,儿臣翻了好几宿医书,又和诸位太医共看了才得了这方子,说是极对症的,请您趁热服用吧。”
皇帝的眼睛虽只是半抬,盯着药碗的目光仍流露着狐疑。
裴绫忙向看一旁候着的太医:“是否请院判大人看看?”
褚谦闻言,即刻连舀了两勺药自己饮下:
“请父皇放心。”
“三弟妹,我们王爷侍奉父皇,向来都是亲尝汤药的。”
睿王妃有些自得地扫了裴绫一眼。
这下,皇帝终于点了点头,对褚谦露出个满意的笑,就着他的手饮下了药。
裴绫局促起来,只觉褚谅不在,自己一人招架不住。
“你们都退下罢,”褚谦一边继续给皇帝喂药,一边向左右侍立的太医、宫人挥了挥手,“父皇此时精神尚可,我同父皇说说话。弟妹也先去罢。”
从褚谦眼神中,裴绫仿佛觉得能读出些什么,浑身忽又冒起冷汗。
她却只能应声“是”,提着灌了铅般沉重的脚步转身。
正犹豫着,要不要掀帘——
“啊——”
“王爷,王爷。。。父皇。。。”
身后却蓦然传来药碗砸碎的声音,伴随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裴绫回头,睿王妃正抖抖索索地扑去扶起褚谦,四周随侍全惊立在原地。只见皇帝与褚谦面色青紫,相继呕出大口黑血,接连歪倒在榻上、地上。
很快,二人渐渐不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