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想法,源自他喜欢事先罗列计划的习惯,他无法遏制思考,无法控制自己延伸向未知的思绪,他想过这个副本的结局,想过他们这些人的未来,想过她在这里会産生的影响等等等等……而这些念头兜兜转转,最终大多也都绕不过一个仍然是模糊的丶也是刻意使其模糊的想法。
——要是他们未来一起离开这里,届时的自己又要如何与她相处呢?
他一直是这麽想的,也一直有意控制着那份恐惧,试图以此维持着自己理智上的清醒。
直至此刻,宋渊也才迟钝地从同伴的提醒中反应过来,确实如此。
比起这个副本的结局,也许他想象中与那人可能拥有的未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可名状之物。
好吧。
宋渊很平静地想着,既然如此,那好吧。
“有什麽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谢长夏有些惊讶地擡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轻笑出声。
“嗯……你要这麽说的话,确实有的。”
*
迄今为止,明面上从必死的规则结局中完整逃出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便是被我拎出来的谢长夏。
白松是第二次注意到我,第一次他将我理解为死後转化的npc,但第二次他看见了我与沈栀的交谈,即使只是远距离的围观,但那一点破绽足够使他胆战心惊的起疑了。
谢长夏在此基础上,稍稍做了一点额外的补充。
他通过宋渊做了些手段,让白松那边模模糊糊地了解到这里还有第二个逃出来的活人——从图书馆的後面,从食堂後院的泥土地里,被规则捕捉丶但没有被规则杀死的同届生,宋渊有意模糊了信息来源的对象,根本目的在于打草惊蛇。
始终心虚的人,习惯性将自己摆在弱势上的人,需要接着规则怪谈的意外来僞装自己的人……若是有朝一日发现他赖以生存的防护膜出现了破损的痕迹,他会做什麽?
他会後退,瑟缩,转身就跑,重新去寻找那些能给予他安全感的痕迹。
换句话说,白松会去翻出那些他亲手造成的“意外”,他需要一遍遍地确认他们的沉默与死亡,以此来确定课堂上那唯独会对自己欣然微笑的实习老师,确实已经是这座学校的行尸走肉了。
……
“很抱歉,我们现在没能找齐他所有的同夥,但是……您想要找的,确实找出来不少。”久违地是宋渊亲自给我打了电话,大概是这段日子白松折腾出来的动静不小,连带着他一向沉稳的声线也透出掩不住的疲惫感。
我问:“还有活的吗?完整的呢?”
年轻人轻轻叹口气,语气听起来比想象中还要沉重一些:“只能说……数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们找人收留了其中一部分,在学校里大概是没什麽办法了,只能等着之後出去看看怎麽办了。”
“会有老师去找你们的,只要是相对完整的就不必太担心。”我随口应道,又紧接着问了一句:“白松其他人呢,想好如何处理了吗?”
这次,宋渊停了停,然後才说,“这件事情谢长夏说他会负责,既然如此,我就什麽都不会问,什麽也不知道。”
“诶……这麽大的工作量全都要扔给别人吗,宋同学有点不太讲究呢。”
“他自己主动大包大揽,您就不要来指责我了吧?”宋渊无奈笑道,“不然的话,您直接问他呢?他现在就在我旁边站着。”
我想了想,同意了:“也好。”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电话对面就换上了谢长夏嘻嘻哈哈的调子:“老师好~谢谢老师偏心~”
“我没有在偏心你……算了你随便怎麽理解吧,”我有点头疼地啧了一声,还是没忘了问问正事:“所以呢?你现在怎麽想的?”
“嗯……老宋的问题在于道德水准太高了,其实名单已经确定差不多了,但他不确定要不要一视同仁的全部处理掉,以及,要不要因为这份名单,导致日後我需要换个地方过完我的下半辈子。”
“所以就是,基本都可以确定了?”
谢长夏卡了一下,然後才说:“嗯,差不多了吧。”
“那还不简单吗?”我有点奇怪的反问道,“正巧这是个规则怪谈的高难度副本,剩下的还要我教你吗?”
谢长夏在宋渊颇具压力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回道:“我倒是也想过啊……可是他们都很清楚规则漏洞,知道怎麽做是对的,这招好像不太行诶。”
“那就临时先改一改嘛,校规。”我目光扫向身後聚集起来的老师,从沈栀送走了那些骸骨之後,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的陌生人越来越多了。
“改到他们开始觉得陌生,开始觉得自己才是错的,这样不就行了?”
柳重光不知何时也来了,坐在和沈栀相距不远的一张桌子後面,正和另外几名老教师低声聊天,这几人察觉到我的注视,便也擡起头,对我露出个十足和善的微笑。
我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收回,又对着电话里的那一个认真询问道:“所以呢,你需要改写哪条校规,现在想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