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斯利跟着转头向着声音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在看清对方模样的那一刻,原本用来打招呼的短促音节瞬间压低,听着像极了一句不满的冷哼。
埃迪的反应要更直白些,年轻人卡了几秒,随即很诚恳的表示:“……您这次穿得好糟糕啊,副队。”
“会吗?”姗姗来迟的灰烬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的队友,他很配合的低头看看自己的模样:同样的口罩,同样的简单搭配,一件料子柔软的贴身黑色高领毛衫,外面一件风格简单的短款深色外套,头下颌干净,头发蓬松清爽。
埃迪分不清,但埃迪看得懂路边女性看过来的探究目光里夹杂着多少跃跃欲试的成分,毕竟三个身高腿长肌肉匀称饱满的成年男性站在一起,某种意义上确实相当显眼。
灰烬收回目光,答得很坦然:“我只是觉得难得和指挥官出一趟便衣外勤,有必要把自己收拾的干净一点。”
金斯利在旁冷笑一声:“干净和风骚也不矛盾,是吧。”
灰烬平淡回应:“然而事实是在我过来之前,这边吸引到的目光就已经很多了,我以为这次外勤还算是隐秘行动,你们也应该有点对应的自觉?”
埃迪啧啧啧地连连摇头,随即十分自然地擡手搭上我的肩膀,把我往另外一个方向推:“所以就说你们两个在这方面真的算得上外行啊……算了,指挥,啊不,老板,我们走这边——”
我随意他推,也配合着向前走,只有一个问题现在特别想问。
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我:“这次行动之前我联系的应该是列文才对?”
话音落下,这几人同时失去了声音,灰烬神色如常地从僵硬的埃迪手中揽过我的肩膀,金斯利跟着拽拽口罩,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向了角落深处。
……唉。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被灰烬推着,他肩膀宽阔,这个角度我即使向後看也看不见其他人的影子,只能无奈提醒他,“你们和我就这一个靠谱的作战队长,别给我玩坏了。”
“不会的。”身後的灰烬隐秘松了口气,声音里也重新染上了轻松笑意,“只不过是埃迪提前摸了他的通讯器,又看到了您发的信息,顺手就给大家多看了一眼……队长这会应该还在指挥台睡觉呢,别担心。”
“我也不是觉得你们排不上用场,”我放缓语气,耐心回答说:“只不过列文这段日子他跟着我的时间也长,对这方面的任务也相对了解些。”
这句话我自认没什麽问题,然而灰烬捏在我肩上的手指无意识用了些力气,肌肉绷紧,但也克制,最用力的时候也只是在衣服上弄出些许扭曲皱褶。
“要说对任务细节的了解,我从来都不比他差些什麽,”灰烬平静回道,声音沉沉地,拽着什麽向下坠去,“只不过……”
我头顶上便是他压抑的呼吸声,灰烬似乎轻轻咽了下,然後才重新调整好口吻,努力镇定地和我解释:“一天的时间一共就这麽多,排除掉工作和休息的部分,您分给他更多,还能留下来的自然也就……”
他尾音戛然而止,好像说到这里就已经用尽了力气,最後也是连自己都觉得说不出的羞赧局促。
他忽然就不敢说了,包括那些本来以为可以脱口而出的渴求与真心。
要是金斯利在这儿,说不定能更加坦然放纵,直接呜呜咽咽地对她摇尾乞怜;另一个年轻人也能更坦然些,年少气盛的懵懂莽撞,随意脱口而出的某句话可能要比反复斟酌的一段措辞更有冲击力。
他不够年轻,不够锋利,不够放肆……也不具备碾压一切的身份和令人挪不开眼的优秀。
这个男人所能拥有的全部,不过是恰到好处的合适。
他性子平和,然而相对柔和的底色有时也等同于不够抢眼;军医在队伍里很重要,但在团队里的存在感总是要後退一步的。代号灰烬的男人好像总是就变得如名字一般灰扑扑得不起眼,即使现在努力挣扎,最後也还是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麽。
能说什麽呢?连他自己都迷茫。
像是,请再多分给我一些时间吧。
请再多注视我一些吧。
请您……多留给我一些怜悯和关注吧,
哪怕这不是爱也行呀。
工具也行的,真的,反正他们这样的人本就是筑城时尚未用完的消耗品,角落里本该落灰的工具,燃烧殆尽後留下的黯淡馀烬,能在指挥官手里再次排得上用场也是好的。
属于灰烬的真实请求在那句话的尾音里消失了,我再想仰头看他的眼睛,已经被副队稍稍用了些力气拧过身子,不算委婉的拒绝了这个动作。
这个人呐……
我叹口气,但还是顺着他的请求,配合着没有回头了。
明明来的时候还是一副热切又殷勤的愉快样子,可就这麽几句话的功夫,就又胆怯到不敢让我看他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