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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6 章 （第2页）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午後，忘不了栾序拉弓时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睛，忘不了那支擦着他耳畔飞过的箭矢，更忘不了钉在柱子上，与他几乎脸贴脸对视的亲生儿子的死状。

事後，皇帝对外只宣称大皇子已被赶来的带刀侍卫拿下伏诛。

所有当时在场以及可能看到真相的宫女太监，都在後续清缴大皇子馀孽的行动中被顺理成章地处理掉了。

而太上皇，亦在此事之後急怒攻心，当场中风，自此瘫痪在床，口不能言，再也无法对朝政置喙半句。

很难评判这件事有无栾序的手笔。

这件事後他对栾序，是又倚重，又恐惧。

既需要他这把刀来铲除异己，稳固皇权，又无时无刻不忌惮着这把刀过于锋利，反伤自身。

栾序立在殿下，看着皇帝分明生气却还是装作慈父，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慈父？

这个男人不过是惯会做戏，拿他当一把最锋利的刀罢了。

五年前认回他也不过是为了让他站在朝堂之上，吸引所有世家与武勋的怒火，自己则躲在背後坐收渔利。

可惜啊，他错过最好的机会了。

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大皇子谋逆案最终也未曾伤他分毫。

想起当年，栾序眼底掠过一丝极冷的讽意。

此刻，见栾序态度坚决，皇帝深知无法强迫，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既不愿，朕也不勉强你，只是如今武将势大，边关亦不安宁，沈家这条路你不愿走，可有其他应对之法？”

栾序闻言，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算是回答。

至于具体如何应对，他显然并无意与皇帝详细分说。

皇帝便也不问，反正他会处理好。

而栾序目的已达到，便不再多留，躬身一礼：“若父皇无其他吩咐，儿臣告退。”

说完，竟不等皇帝再开口，便径直转身，玄色的衣袍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御书房。

皇帝怔怔地看着他那毫不犹豫远去的背影，猛地向後靠在龙椅上，吁出了一口气。

这孩子，当真是同他父皇一般都让他又爱又恨。

同他那该死的父皇一样，他希望他们在又希望他们不在。

他枯坐良久，才哑声唤道：“戴权。”

一直屏息静气守在门外的戴权立刻躬身小跑进来：“奴才在。”

皇帝取过一道空白的圣旨，提起朱笔，沉吟片刻，快速写了几行字，用了印，递给戴权：“将这个，交给皇後，跟她说，序儿的婚事，朕自有主张，让她不必再插手了，赏花宴之事，到此为止。”

戴权双膝跪下，双手高举过头，恭敬地接过圣旨，心中骇浪滔天。

他确实没想到，陛下对五殿下的宠爱竟到了如此地步。

日後这五皇子，还得更加尽心尽力地讨好才是。

等栾序快马加鞭赶回林府时，天色已然大亮。

他径直走向黛玉所居的绣楼，却见院内寂静，房门紧闭。

谢昭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自廊柱後现身，拦在了他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师父，姐姐昨日赏花宴累了，眼下还未醒呢，有什麽话，不若等姐姐醒了再说？”

栾序脚步顿住，目光掠过那扇紧闭的房门，点了点头，同样压低声音：“嗯。我知道了。”

他却也并未走，而是走至院中的竹林，下了一晚上的雪，好些竹子被雪压弯，得及时清理。

谢昭看着师父干脆利落离开的背影，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他的师父最是个守礼知节的君子。

若师父当真不管不顾硬要进去，他还真拦不住。

想要变得更强的决心，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