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麽也没说,可那挑衅的目光很明显是在反问:“噢?是吗?”
她最後一个字就卡在了喉咙里。
沈宥斜倚着桌沿,闲闲翻开日记。
尹昭忽然在想,她的日记,以前随手乱放也不担心,因为他不会去翻,不屑于翻开,也或许是不敢翻开。
这一刻的他,却在当着她的面,翻日记。
他刚沐过浴,松松垮垮披了件深黑的丝质浴袍,腰带上勾着银色暗纹,系得随意,轻轻一扯就能散开,两襟也未交叠,裸露出大片的薄而韧的胸腹肌理,非常好看。
尤其是,身旁有台灯投出明暗对比极强的光影,在浴袍下勾勒出利落深邃的线条,就更好看了。
是肌肉略微收力绷紧才能维持的线条。
尹昭向来喜欢,一时没挪开眼,索性认真鉴赏了片刻,直到若有似无的馀光飘来更多。
于是,她就找到了。
在他这一份漫不经心里,找到了些蓄谋已久的刻意。
尹昭忽地卸下心中顾忌,轻巧起身,一伸手就将日记本从沈宥的指间抽了回来。
想来,也未见得,是她偷看他日记。
兴许是她跳进了这人的陷阱,也未可知。
沈宥只轻拽了下她手中的本子,只用了一点力,手臂就顺势垂落,丝毫没有夺回的企图。
他斜斜瞧她一眼,逸出轻笑:“怎麽?偷看不够,还想光明正大地看?”
微湿的额发下,这人眼底笑意流转。
偷看两字,被念得极清晰。
不见半分隐私被侵犯的不悦,倒像是在欢迎她的到来。
尹昭谨慎地往後跃了一步,像缴获了个关键证据一般,把日记本背在身後。
她朝一旁的沙发椅扬扬下巴,对他讲:“你坐好,如果想今晚睡我这——”
沈宥眉梢轻轻一挑,面上兴致颇浓,人却仍倚着不动。
尹昭就拖长了话音,不再往下说。
沈宥懂了,他了然一笑,举起双手摆出投降姿势,规规矩矩坐进那张低矮的沙发椅。
可尹昭仍不满意,因为这人即使坐着,也依然交叠双腿,过分优雅从容,没有半点身为被审问者的自觉。不过,她暂时没闲心计较这些细节。
尹昭旋身坐回转椅,低头又看了会儿日记本的尼龙软壳面,指甲攥紧在掌心,才往前倾了身,迎上他的目光,摆出强硬姿态:
“从现在开始。我问什麽,你答什麽。”
“好。你问。”沈宥应得利落。
沉静灯色下,他的那点眸光,就很像宇宙里的一颗星辰,纵使穿越亿万光年,也依旧在坚定地凝视着她。
这一幕,该是十拿九稳的熟悉。
这些年,尹昭曾经有过无数次,坐在办公桌後,提问她的当事人,把对方含混零碎的讲述,拆解成清晰的事实或诉求。
她脑中的问题总是清楚。
当然,现在也是清晰的,只是这一次,那些问题陈列眼前,她的喉咙却像是被什麽东西黏住,不敢问出口。
尹昭深吸过气,终于问出口:
“我的衣服…为什麽都回来了?”
声音比想象中要轻,要怯。
沈宥却很松弛,陷在沙发软垫里,双手随意搭着扶手,甚至有开玩笑的闲心:“那天陪你送去捐衣箱,你不是担心最後被哪个私企老板贪了去吗?我就把旧衣服都抱回来了。”
他唇边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唯独目光紧锁住她:“毕竟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
又顿了顿,声音轻柔:“昭昭,这些衣服在我这,才有最大的价值。”
尹昭猜到这回答,却依然怔了片刻。
她抿紧了唇:“那…那些新的呢?和我行李箱里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