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风太大,她张不开嘴。
倒是祁孟帆一瞅见她,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轰隆隆狂风也没卷跑他的大嗓门:
“卧槽!尹昭,你真跟他回来了?!”
尹昭没法接话,默默从口袋里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祁孟帆俊白的一张脸就风吹得更红了,他背身擤过鼻涕,咳了声:“谢了。哪想到这鬼地方风这麽大,没带纸。”
尹昭朝他停在不远处的阿斯顿马丁,扬扬下巴,意思是你该在车上等。
祁孟帆突然来了气,擡起手臂,狠狠指了下沈宥,一脸愤恨:“这不是听这小子说你要回来了,怕他又胡扯犯——”
“我什麽时候胡扯过?”
沈宥半点不饶人地打断,怕尹昭再和祁孟帆废话也被冻成个傻样,一把揽过尹昭,把她塞进车里:
“饿了,赶紧去吃饭。”
打开後车门,才发现副驾还坐着个人,沈宥扯起一边唇角,问吕医生好。
吕医生也转过头来,平头细眼,周正持重的长相,望向尹昭却有几分好奇:“尹小姐好,吕哲,祁总的朋友。”
车开去市中心,一路流光溢彩也热闹。
祁孟帆有一肚子的新鲜八卦可讲,吕哲也是个妙人,说起话来不动声色的熨帖。
晚饭订在一家中环附近的云港菜。
鲥鱼丶鲜虾丶蟹粉摆了一桌,生腌味道极鲜。
尹昭在滇西待了半年多,鸡鸭牛羊都能见到,唯独鱼虾不见。平时不觉,今日一见家乡滋味,顿时食指大动。只是心头挂念着正事,没怎麽动筷,反是沈宥隔三差五地往她碗里分东西。
沈宥在场,她与祁孟帆也就算相熟了,没绕那些弯子,直接说了来意。
祁孟帆一双桃花眼兼柳叶眉,贾府琏二爷似的长相。
他看着风流浪荡子一个,在赌场上有一掷千金的名声,给女人花钱也大方,但终归是自小在名利场生意经里长大,一遇上正经事,就精得猴样,一颗桃也不肯相让。
祁孟帆列条件很快,度假村建在禾洛村没问题,认可她在旅游方面的号召力,也愿意和她合作,但祁家要绝对控股,只让10%的份额。
尹昭撑着笑,试图争取更高的份额,也尝试去讨论亏本赚吆喝的商业救援。
祁孟帆听了几句就为难地耷拉下眼角,讲他这几年是一直在搞文娱投资,但这酒店生意名义上是他二嫂的,实际上是他二哥的,他能说上的话不多。巴拉巴拉。
他讲得委屈巴巴丶活灵活现,尹昭只能看着他演,在心里腹诽——
在宁海,虚僞和谎言的重要性大概等同于氧气,而天龙人和她,一样都要呼吸。
祁孟帆演完了,又热心来问尹昭能拿多少资金来入股,一副如果她实力雄厚,或许他能在他哥面前为她争取一二的模样。
尹昭想着自己六十万的账户馀额,也觉好笑,祁家自然有数她是什麽资産状况,露怯露底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虽说如此,她嘴上仍不想轻易认输。
尹昭不紧不慢地伸筷子拈来一块生腌,扬了眉,正想推托一句,祁总诚意给得足些,我就多掏些。
未及出声,沉默许久的沈宥忽开了口,四平八稳的声调:“怎麽?你还怕她拿不出钱?”
沈宥不仅刺了祁孟帆一句,还径直取走了她碗里的生腌,搁进他的骨碟里,又训她:
“生冷少吃点。谁知道有没有寄生虫。”
尹昭偏过头,赠沈宥一个笑,谢他这话递得好。
往常她看祁孟帆,只当是三教九流都来往的热闹性格,比沈宥随和得多,今天聊下来方知他才是最傲的那个。今晚聊到这已经够了,这生意想谈好,她得再攒些资本来。
她打趣沈宥:“孟帆请客,食材安全你还不放心?而且我实在馋这一口,也没吃多少。你不吃生腌,不懂有多好吃。”
沈宥皱眉,嫌弃似地拿筷子拨了下骨碟里红白相间的梭子蟹,问她:“真这麽好吃?”
尹昭轻快嗯声,刚摁下转盘,手中筷子还未动,一句你要不要尝一口刚起了调,就听见蟹壳被咬断的脆声,沈宥已就着碟中半透明的蟹肉尝了口。
她诧异,祁孟帆也诧异。
那可是尹昭筷子碰过的一块,明明是他在念叨有寄生虫的,明明他自己都丢去骨碟了,明明他也知道大家都在看着。
祁孟帆为自己哀悼,他唯一看得上的兄弟病得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