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客餐厅又从喧闹归于安静,听天由命的坐立难安。
沈宥坐进她最喜欢的摇椅,身下铺的毯子日积月累地染上了她的气息,他如今对这些格外敏感,一点点的味道都能察觉。
他把元宝抱在腿上,平板搁在茶几上。
屏幕上,只一个红点在森林遍布的地图上闪烁,平缓稳定的移动节奏让他心安了少许。
应该给她打电话的。
不用她说话,只要挂在那,听听她的呼吸就够了,她呼吸里微妙节奏的变化,都足以让他想象到她什麽表情什麽想法。他需要她。
沈宥瞥一眼挂钟。
这麽久了,第一个半小时竟还没走到。
不想等了,手机闲着也是闲着,发烧的人有任性的理由。
“喂?昭昭。”
“没呢。没到半小时。到哪了?”
“好。林子里冷吗?走路小心点。”
“不挂电话,好不好?”
“手举着酸?那换耳机?或者你把手机放回口袋。让我听点声音就行,全是噪音也可以。”
“耳机要是掉路上了,我再给你买呗。”
屋外隐有嘈杂,沈宥循声望去,木格玻璃门旋即被推开,一团明黄亮蓝的身影,沾了满身的泥污,跌跌撞撞被搀扶着走进来。
无精打采了许久的元宝,瞬间精神,从他膝上纵身一跃,汪汪叫着奔向门口。
一时间,屋里的人全涌了过去。
唯独沈宥,还躺在沙发上讲电话。
“昭昭,有个好消息,桑枝回来了。”
信号好似突然被切断。
电话那端,骤然陷入连呼吸都无的绝对静默,像是不敢相信,也不敢回应。
沈宥只好更严肃更认真地重复一遍:
“桑枝被救回来了,已经到家了,是安全的。”
沈宥微弯了下眼睑,对上同样归来的裴禹那在镜片後的眼睛,只字未提细节,只讲:
“你也该回来了,我在等你。”
谁会被一直记住呢?
自然会是与她共同分享了重要时刻的那个人,无关功劳大小,这是人的天性使然,就像爱有先来後到一样。
不公平,但合理。
*
一切尘埃落定时,已到了次日凌晨。
桑枝独自返程时踩空一步,坠了林,不仅摔折了右脚踝,左臂和肋骨上也有伤。
裴禹说遇见她时,她拄着根树枝蒙头往前在走,喊她名字也不听,走过去拦下,才发现她全身都在发颤,差点就要失温。
这小姑娘怪坚强的,一身的伤,全一声不吭地忍下了。
唯独一见到尹昭就再没绷住,抱着她哭得涕泗横流,抽着鼻子哭诉遇到的委屈艰险,哭着讲自己是听话的,算算时间会天黑才说要下撤的,又说对不起她,把她给的卫星电话摔进了山里,找不回来了。
尹昭一下下轻拍着怀里小姑娘的背。
她属实不会安慰人,只温言细语地重复着劝别哭了没事了,以及没再质问这姑娘为什麽要图省钱和不认识的人搭夥拼向导,这是她最大的温柔了。
桑枝抱着她不撒手。可她看起来很累了。
沈宥瞧着心烦,干脆伸手摁回尹昭,强行分开两人,又递手机给桑枝,让她赶紧编一段报平安的微博,编完赶紧跟着好不容易叫来的救护车走。
“记得多谢谢你阿昭姐姐,要不是她,哪有这麽多人去救你。”沈宥语气冷淡,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的裴禹:“还有馀乡长,多亏了他带人来现场救援。”
桑枝捧起手机,敲了字又删,犹豫着擡头看他:“要不您请公关公司直接写吧,我怕说错了话,又惹事。”
沈宥坐到尹昭身旁,亲昵环上她,朝桑枝淡淡丢去一句:“你先写,会有人把关。”
又侧过头,对上尹昭微微睁大的眼睛,用鼻尖轻蹭了下她的脸颊,堵回了她未出口的话,声音低柔带笑:“後头那些事都有我。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再想吧,你已经够累了。”
元宝也想扑过来,找不到缝隙,急得逮着他的裤脚瞎咬一气。
沈宥都好脾气地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