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气息落在她掌心,也似落在她腕间最薄的那层肌肤,令她忘记了咖啡气味,只记起他每一次覆过来时席卷她的味道,也觉得痒。
尹昭清了清嗓,方说:“闻着有柑橘香,还有点茉莉味,像是日晒处理的?对吗?”
他看她的眼眸很深:“你现在懂这麽多了?我以为你这辈子在咖啡这件事上,会点美式就够了。”
尹昭没好气地睨他:“我还会浓缩加冰,更实用。”
她又抓了把豆子闻:“你怎麽看出来的?坦白说,我是没怎麽喝出过差别。但我以前,怎麽也能讲上一两句来装懂行。阿拉比卡香气足,罗布斯塔偏苦但醇厚,日晒风味更自然,水洗的纯净……“
沈宥听着,嘴角弧度愈来愈深,笑话她:“你在这事上倒是诚实。咖啡要花时间花心思去尝。你整天匆匆忙忙的,自然喝不出来。”
她没再接茬,一手一捧豆子问他:“你觉得哪个味道更好?Mussen,我给我那个民宿起的名,会有个小咖啡厅,需要订点豆子。”
“那你让我再闻一闻。”他这回却只是松松地插兜站着,肩膀微向内扣,朝她倾近几分,嘴角噙着笑,眼里晃着光。
尹昭信他的品味,却拗不过他这般耍赖,只好遂了他的意,逐个举高递到他面前。
他这才屈尊纡贵般敛了下巴去嗅,闻也不认真闻,漆黑眼眸不去看豆子,倒在看她。
就这能给出中肯推荐?她不信。
果然,沈姓流氓大失水准,只搪塞她:“我都喜欢,都买了吧,等回去冲给你喝,你细细尝一尝就知道了。”
被她不信任的眼神盯得心虚,他又讲:“我再给你挑两袋吧。我买单。”
所以他们就拎了咖啡豆往民宿走。
民宿闹中取静,越走越人迹罕至。
周遭安静了,她的话也变少了,他再怎麽插科打诨,她也应得心不在焉,最後干脆连步子也慢了下去。
沈宥没办法,只好一步迈到她身前,捅破那层纱,迫她直面他,也直言想法:
“还有两天,不必要现在讲。”
她的眉头就蹙得更紧了些,似已在弦上的萧萧箭羽。
他没再说话,把决定权让渡给她。
月映深潭,思忖许久,沉寂许久。
尹昭扬起了脸,眼神坚定:“我想现在讲。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讲完会轻松点,不然总感觉有块石头堵在胸口,怪压抑的。”
沈宥可以接受,但还是控制不住生气:“那你之前怎麽不说?之前就不觉得压抑吗?”
现在要抛下我又想说了,求个心安?
这半句沈宥咽下了没说,他不想提任何有关结束的字眼。
沈宥冷冷地睥睨瞧向尹昭,等她忏悔。
她就心虚地眨眼,又堆出虚情假意的笑:“这不是不敢吗?毕竟坑了你一把,怕你知道了,拆我房子报复我。”
就知道她那个房子。沈宥被气到不知说什麽,冷哼了声,伸手大力揉了把她这算盘打个不停的脑袋,把她头发也揉乱了。
她竟还有脸小声埋怨,他只好又为她把发丝理顺。
闻到她洗发水还是梦里熟悉的香气,想吻就吻了。
只是怕她发现会躲,分了些馀光小心去看湖面,想记住这刻。
月光把水中两人的倒影揉碎。
波光暗影里,他们也像一对璧人了。
比他稍矮些的她,正微低着头,目光无处着落一般,坠向他胸前第二颗扣子,她会注意到那里在咚咚地起伏吗。
她一定没有,因为她正深吸着气,很努力地来煞这风景:
“你猜的没错。”
“姜家的那封举报信是我寄的。”
清凌凌的嗓音,与他胸膛里的心跳同时停顿了下。
再响起时就弱了些,是他未见过的心虚:
“我还玩了点小把戏,想误导他们是你寄的。都怪你那时候太讨人厌了。”
这姑娘还真是擅长——
用最虚弱的气力,讲最莽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