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没留意伤口还未愈合,这点小伤熬了一夜居然还在渗血。
沈恕接过他手里的托盘,将他拉进屋内坐下。
八仙桌上残烛烧了大半,红色的蜡液滴落,印出了一片片如红梅般的泪痕,让人无缘哀痛。
裴子濯难得触景生情,他有些恼火地吹灭了蜡烛。
沈恕从柜阁里翻出一个药盒,从中找出几个瓷瓶,放在鼻下嗅了嗅味道,挑出几味止血的好药拿了出来。
抓开裴子濯的手正要上药,就被他拦下来了,“不劳烦王五兄弟了,我自己来。”
沈恕也没与他犟,把药递了过去,一眨不眨地瞧他自己熟练地上好了药。
沈恕这才开口问道:“怎么受了伤?”
裴子濯眼眸一转,正要想些说辞,可还未等开口就听见沈恕补了一句,“算了。”
裴子濯心中一紧,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视线落回沈恕脸上,而沈恕的目光正好错开,一直看向别处。
二人面对面坐着,一时无话。
屋内越静,裴子濯心中越乱,胸腔涨得酸痛,心口越来越堵……
不知为何,裴子濯突然觉得,要不算了吧。
他有些郁闷地率先打破寂静,开口道:“我走了。”
话音刚落,沈恕登时有些手忙脚乱地拉住了他,低声道:“等……等等。”
沈恕抬起眼眸,脸色也稍微有些发红,嗫嚅道:“你昨天离开的时候,是……生气了吗?”
作为裴子濯来说,他气炸了。
可作为青莲,他完全没理由生气,便淡淡道:“是尊主叫我有事。”
他又皮笑肉不笑地补了一句,“青莲哪里会生王五兄弟的气。”
沈恕听完,又把头又低了下去,片刻后他问道:“你在尊主身边侍候多久了?他这些年过得开心吗?”
裴子濯脸色绷紧,他一错不错地盯着沈恕,好似发觉了什么一样,压着声音道:“尊主喜怒不形于色,没人知道他开不开心,也没人问过他开不开心。”
“不过想来,尊主独居高处,或许并无多少人能让他开心吧。”
沈恕垂首敛眸,轻声道了一句:“对不住。”
裴子濯微愕,“什么?”
“昨日,你问我是否有喜欢的人,我说谎了。”沈恕低声道。
裴子濯呼吸一滞,瞳孔微微颤抖起来,眼眸涌出一股酸涩之意,他哽了哽喉咙,哑声道:“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沈恕抿了抿唇,无措而慌张地站起身来,问道:“伤口……还疼吗?我还是帮你包扎一下吧。”
裴子濯直接按住他的手,将他拉在身前。
裴子濯早已按耐不住言语中的激动,眼眸湿润地盯着沈恕,追问道:“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沈恕眨了眨眼,脸上红晕越发明显,他有些害怕似地抖了抖睫毛,复而又抬起眼坚定地看向他。
“我有喜欢的人,或许已经喜欢很久了。”
在这两具不同的皮囊之下,二人四目相对,眼眸中涌动的情愫在此刻直击灵魂。
伪装的皮囊开始褪色,沈恕的易容丹突然失效,裴子濯的伪装法术也同样失去了作用。
突然以真实面目相对,沈恕又多了几分羞涩和喜悦,他迎上那人的目光,喉咙一动继续道:
“他叫,裴子濯。”
第77章我与仙师共登极乐
沈恕话音刚落,他就骤然落进了一个温暖又激动的怀抱里。
裴子濯紧紧地拥着他,似乎想将他揉进血肉一般,永生永世都不愿分离。
昨夜沈恕挑灯夜坐,纠结了一宿,他这一辈子除了师兄弟和武陵仙君以外,没交过别的朋友,自然也没体会过什么是爱情。
他对于爱情唯一的记忆,还是在懵懂之时见过师父寝室里的一副画,那画中有一青衣女子,虽说只是背影,但能瞧出身姿清瘦却气质非常。
沈恕曾打趣地问过师父,这位画中仙女是不是就是师娘?
他师父却苦笑了一声,怅然地摇了摇头道:“是为师的心上人。”
沈恕年纪小,还未启蒙,自然不知何为心上之人,便半是好奇半是八卦地缠着师父跟他解释。
他师父被他烦得无奈又或是见他可爱,便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道:“若是未来,你遇见一人,与他相处时既喜悦又快活,时时刻刻都想与他在一起。可若是他与别人亲近些,你便心生恼火,恨不得这世上唯有你二人。那这人,便是你的心上人了。”
沈恕无解地挠头道:“那当心上人也太惨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反倒被人在心里摔爬滚打了一遍。”
他师父大笑道:“等你年岁大些,自然就明白了,这就叫爱则生妒。”
爱则生妒……一点不假,沈恕每每回想起鬼市上的“裴子濯”抱起海棠的那一幕,心口都宛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