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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琉璃混沌（第2页）

血池老祖遗留的、未曾被彻底毁灭的魔道至宝？还是那座邪恶祭坛本身，凝聚了无数生灵怨念与九幽魔气后形成的、某种不为人知的核心结晶？

他心中本能地升起一丝警惕，如同经验丰富的老兵在踏入未知陷阱前的片刻凝神。但与此同时，一种更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好奇与探究欲，如同暗夜中燃起的火苗，迅占据了上风。他缓步上前，步履轻得如同踏在时光的尘埃之上，没有出丝毫声响，仿佛怕惊扰了某个沉睡万古的幽灵。

在距离那微弱反光处尚有数尺之地，他停下了脚步。并未贸然用手直接触碰，而是抬起袖袍，对着那片区域，轻轻一挥。

一股精纯而柔和、控制得妙到毫巅的寂灭之力，如同初春时节拂过冰面的第一缕暖风，悄然拂过。那表面覆盖的、厚厚如同毡毯的骨粉与污秽，在这股蕴含着“无”之真意的力量面前，如同遇到了克星，无声无息地、从最基础的粒子层面开始瓦解、崩散，化为比尘埃更细微的存在，彻底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

下方，被掩盖的物事，终于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的视野之中。

然而，那显露出来的东西，却让他那双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眸中，罕见地闪过了一丝真正的讶异，甚至……是一抹措手不及的愕然。

那并非预想中邪气森森、魔光缭绕的诡异法器，也不是什么狰狞可怖、蕴含着滔天怨气的骸骨核心。

静静地躺在冰冷基座凹槽中的，是……一块碎片。

一块约莫巴掌大小，边缘呈现出一种天然断裂的、不规则形状的琉璃碎片。

碎片通体晶莹剔透，质地纯净得不可思议，仿佛是由凝固的月华与收敛的星光，在宇宙初开时熔炼而成，不染丝毫尘埃。但其内部，却并非空无一物，也不再是之前那枚用于召唤星影人形的碎片中所见的、如同孕育着浩瀚星河的、璀璨而梦幻的光点漩涡。

此刻，在这块奇异的琉璃碎片的内部，正氤氲着一团……无法用任何世间言语准确形容的、仿佛包含了所有色彩、却又浑浊不堪地交织、纠缠、流淌在一起的——混沌！

那混沌的色彩在不断变幻、流淌，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星云在缓慢地旋转、膨胀，透出一种令人心季的浩瀚与神秘；时而又如无边无际的九幽血海在疯狂翻涌，散出暴戾、污秽与毁灭的气息；时而又会极其短暂地、如同闪电般显露出一些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景象——或许是某个未知星域中，恒星步入暮年时那最后的、绝望的膨胀与坍缩；或许是一块古老得无法追溯的大陆，在灭世洪水中沉沦崩塌的瞬间轮廓；或许是某个辉煌文明在终极灾变下，亿万万生灵同时出的、凝聚成实质的集体哀嚎……这些破碎的景象，与之前那空间裂隙中飞流转、令人头晕目眩的画面，隐隐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本质上的相似之处！

更让李不言心神剧震、几乎要失声惊呼的是——

他能从这块看似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圣洁意味的琉璃碎片上，清晰地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又无比精纯、无比古老、无比苍茫浩瀚的气息！

这气息，与他识海深处的归墟光核，与他身为守门人的生命本源，同出一源！甚至，比他目前所拥有、所理解的寂灭之力，更加接近那万物终焉的、冰冷死寂的、一切概念与存在的最终源头！

这碎片……绝非寻常之物！它绝不可能是什么魔道法器！

它与归墟有关？是那扇传说中“门”的一部分残骸？还是某种记录着归墟诞生、演化乃至最终奥秘的特殊媒介？亦或是……一扇微缩的、通往归墟本源的、“门”的投影或坐标？

他深吸一口气，这口气息带着洞窟内冰冷的死寂与尘埃，强行压下心头那如同海啸般翻涌的波澜。他伸出右手，五指修长而稳定，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将这块温润的琉璃碎片，从那个冰冷、粗糙的基座凹槽中，轻轻拾起。

入手，并非预想中的冰冷刺骨，反而是一种奇异的、恰到好处的温凉触感，如同握住了一块被春日阳光晒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最上等的美玉。碎片本身，没有任何邪异、狂暴或者不稳定的能量波动传出，反而自然而然地散出一股奇异的、能够涤荡心灵尘埃、安抚躁动神魂的宁静力量，让他因激战和伤势而有些纷乱的心绪，都为之一定。

他尝试着，将一缕比丝还要纤细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碎片内部。

然而，神识甫一接触那片内部氤氲的混沌色彩，便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那无边无际、包含了无数信息洪流的混沌海洋彻底吞没、同化。他只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一片浩瀚无垠的、仿佛记录了无数世界生灭、文明兴衰、法则变迁的混沌信息海洋，却根本无法从中读取到任何具体、连贯、有意义的信息片段。这碎片，就像一本用早已失传的、属于宇宙本身的文字书写而成、封面斑驳、内页残缺的古老典籍，你能直观地感受到它所承载岁月的古老与它所蕴含奥秘的不凡，却受限于自身的“认知”，暂时根本无法解读其真正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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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块神秘碎片的出现，尤其是它出现在化血窟这邪恶之地的核心祭坛之下，被血池老祖用来作为沟通九幽、召唤血魔分身的中枢基石……这一切，绝非偶然！

是血池老祖在修炼那歹毒无比的化血归元大法时，无意中在地脉深处现了此物，以其为引，才意外撬动了九幽血海的法则缝隙，引来了血魔的注视？还是……这碎片本就是某个更早、更加古老的时代遗落于此，与这化血窟的成因、与云梦大泽深处那些光怪陆离的传说、甚至与那扇“门”本身，都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千丝万缕的隐秘联系，只是被后来的血池老祖侥幸得到，并以其浅薄的理解，勉强利用了其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特性？

线索，似乎又多了一条，如同黑暗中又多了一根若隐若现的丝线。

但前路的迷雾，非但没有因为这根丝线的出现而散去，反而因为它所带来的、更多、更庞大、更惊人的未知，变得更加浓重，更加深邃，更加扑朔迷离，仿佛一步踏出，便是万丈深渊。

李不言久久凝视着手中这块温润而神秘的琉璃碎片，目光深邃得如同包含了整个星夜。片刻的沉默后，他将其郑重其事地、小心翼翼地收起，贴身放置在最靠近心口的位置。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或许将是未来解开“门”之终极谜团、厘清自身那沉重宿命的关键物品之一，其潜在的价值与重要性，或许……丝毫不亚于他手中那柄真正的“钥匙”。

他不再有丝毫留恋，身形微微一晃，空气中仿佛只留下了一道极其澹漠的残影，本体已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被大量崩塌落石死死堵塞的洞口。洞外那属于真实世界的光线，透过石缝艰难地挤进来几缕微弱而扭曲的光斑，带着外界草木的清新与生机，与洞内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到残酷的对比。

他并指如剑，对着前方那堆积如山、足以让任何元婴修士都望而却步的巨石障碍，看似随意地、轻轻一划。

没有预想中石破天惊的巨响，没有乱石穿空、尘土飞扬的壮观场面。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着绝对“终结”意味的寂灭之力，如同水银泻地般，无声无息地蔓延而过。前方那坚硬无比的巨石，在这股力量面前，仿佛变成了阳光下的泡沫，迅而又安静地消融、瓦解，从最基础的粒子结构开始崩散，最终化为一片微不足道的、随风飘散的尘埃。

一个足以容纳一人通行的、边缘光滑如镜的通道，豁然显现。

洞外，正是黄昏。

残阳如血，泼洒在荒芜而苍凉的山峦之上，将起伏的曲线、嶙峋的怪石、以及那些在风中瑟瑟抖的枯草，都染上了一层凄迷而壮烈、宛如油画般的浓郁色彩。远山如黛，沉默地绵延向天际；近处的草木含着暮霭，在微风中摇曳，散出云梦大泽特有的、湿润而清新的泥土与草木混合的芬芳。

李不言站在洞口，残阳那最后一抹挣扎的光辉，将他那染着暗红血迹的破碎白衣，映照得愈刺眼，仿佛一团在灰尽中不肯熄灭的余烬。他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这带着蓬勃生机与自由气息的空气，强行压下体内依旧如同沸水般翻腾的气血，与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纷杂思绪。

回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幽深、死寂、仿佛埋葬了无数秘密与罪恶、也见证了法则碰撞与“门”之惊鸿一瞥的洞穴。那目光，复杂难明，有终结一切的冰冷，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有一种面对未知命运的决然。

然后，他转身，没有任何犹豫与迟疑，身影如同融化的冰雪渗入大地，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苍茫而厚重的暮色之中，如同滴入浩瀚江河的一滴水珠，瞬间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离去的方向，是云梦大泽那更加人迹罕至、雾气弥漫、传说与危险并存的更深、更未知之处。那里，或许隐藏着更多关于“钥匙”、关于“碎片”、关于那扇冰冷“门”扉的线索，也必然伴随着更加莫测的杀机与挑战。

化血窟已毁，血池老祖伏诛。

这片地域的魔患，似乎暂时告一段落。

但李不言心中雪亮，这，绝非结束。

那成功遁走的、蕴含着血魔核心魔念的诡异流光；那盘踞九幽、对“门”虎视眈眈的古老血魔本体；那行事诡秘、目的成谜的“暗潮”组织；以及手中这块刚刚得来、充满了未知与变数的琉璃碎片……这一切，都如同无声无息、却在黑暗深处不断汇聚、膨胀的恐怖潮汐，正在酝酿着一场足以席卷天地、湮灭星辰的、真正的灭世风暴！

钥匙在手，碎片在怀。

前路，是镜中之花，虚幻而美丽，触之即碎；是水中之月，清冷而诱人，捞之即散；是重重迷雾，遮蔽视线，一步一险；是四面杀机，暗流汹涌，生死一线。

而他，这位身负归墟宿命、手持禁忌之钥的守门人，将继续在这虚实交织、真假难辨、危机四伏的宏大迷局之中，独自一人，背负着伤痛与秘密，一步步，踏着命运的荆棘，走向那扇悬挂于宇宙终点、冰冷、神秘而永恒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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