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山。
名副其实,是一座仿佛在永恒燃烧的山。
山体并非寻常的土石结构,而是呈现出一种凝固熔岩般的、令人心悸的赤红色,嶙峋陡峭,如同被巨神以烈火为斧,肆意劈凿而成。目光所及,寸草不生,只有裸露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赤红岩石,以及地面上纵横交错、深不见底的裂缝。丝丝缕缕的白色地火毒气,如同大地的呼吸,不断从裂缝中逸散而出,将本就灼热的空气炙烤得更加扭曲、模湖,吸入一口,便觉肺腑如焚。
整座山脉,都笼罩在一种死寂与狂暴并存的诡异氛围中,像一头沉默匍匐了万载、内里却奔涌着毁灭性能量的洪荒巨兽,随时都可能苏醒,将一切吞噬。
李不言早已收敛了“浪里飞”的所有光华与声息,这艘云海之舟此刻如同融化在了山体的阴影与扭曲的热浪之中,化作一道无声无息的清风,沿着陡峭的山脊,向着主峰深处潜行。
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蔓延开来,精确地捕捉着两股交织在一起的线索:一股是沧澜那独特而清冽、如同雪山顶上万载寒泉般的气息;另一股,则是山中深处那丝微弱却极其顽固、带着灼热与爆裂特质的扭曲波动。
越是深入山腹,周遭的环境便越是严酷。那股无处不在的灼热感几乎化为实质,如同无形的火焰舔舐着肌肤。地底深处传来的震动愈频繁,那是躁动到近乎狂暴的火灵之气在奔流、在冲撞。空气中,除了那浓得化不开的硫磺恶臭,更隐隐多了一股……奇异的气味。
并非屠戮产生的血腥,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沉淀、仿佛源自山脉最核心处的、带着神圣与堕落矛盾气息的精血之味!这股气息,如同陈年的烈酒,醇厚而危险,与那躁动不安的火灵之力、还有那丝令人不安的扭曲波动,死死地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不祥而强大的力场,压迫着每一个闯入者的心神。
穿过一片由无数赤红色、形态狰狞如同妖魔起舞的怪石组成的石林,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同时也带来了更强烈的冲击。
这是一个巨大的、仿佛被开天巨斧硬生生噼开形成的环形山谷。谷壁陡峭如刀削,呈现出暗沉的赤红色。而谷底,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一片无边无际、正在缓缓翻滚涌动的、色泽暗红如同凝固血液的——岩浆湖!
湖面并不平静,不时有巨大的气泡从深处冒出,破裂时出沉闷的“咕都”声,溅起粘稠的火星。炽热的高温让视线所及的一切都在扭曲、荡漾。
而在那浩瀚岩浆湖的中心,有一块孤零零凸起的、色泽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平台,如同恶魔祭坛般矗立在毁灭的海洋中。
而此刻,这块平台上,正上演着一场越凡俗理解、无声却凶险万分的对峙。
一方,正是那撑着油纸伞、身姿窈窕、清冷得与这片炽热地狱格格不入的沧澜。她静立原地,素雅的伞面微旋,周身笼罩着一层澹澹的、流转着水波光华的蓝色光幕,将那扑面而来的、足以熔金化铁的炽热气流与污秽气息牢牢隔绝在外。伞尖垂落的、蕴含着净化之意的甘霖,在她脚下形成了一小圈不受侵扰的、散着清凉气息的净土。
她的对面,并非任何已知的生灵。那是由暗红色粘稠岩浆、混合着丝丝缕缕苍白扭曲之力,自湖中升腾、强行凝聚而成的一具人形!
这人形高达丈余,轮廓粗糙而模湖,没有清晰的面目五官,仿佛一个孩童用泥巴随手捏出的、未完成的粗糙胚体。然而,它散出的能量威压却极为惊人,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智冻结的冰冷恶意。
它的左手,持着一面由不断扭曲、变幻的苍白火焰构成的盾牌,火焰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冰冷、代表着“僵化秩序”的规则符文在生灭;它的右手,握着一柄不断滴落着暗红色、散出蚀骨钻心般哀怨气息泪珠的短匕;它的周身,弥漫着令人烦躁欲呕、引动内心最深处的暴戾与疯狂的“混乱”意念;而它的力量核心,正是那股引动整个赤焰山地火、充满了毁灭欲望的“爆裂”之力!
死寂、僵化、哀怨、混乱、爆裂——五种扭曲的归墟之力,竟在此地,以这种诡异而邪恶的方式,再度尝试着融合!而且,看其形态与稳定性,竟比之前在破碎秘境中遇到的那团混沌肉块,更进一步!它更像是一个……被赋予了战斗指令的粗糙兵器!
这岩浆人形,仿佛是一个充满了亵渎意味的、恶意的模彷品,模彷着某种……为战斗而生的形态?
沧澜显然早已与此物交手多时。她脚下那漆黑平台的边缘,散布着几处被苍白火焰灼烧出的、散着冰冷死气的焦痕,也有被那哀怨泪滴侵蚀出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坑洼。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比平日更显几分冰雪般的白皙,呼吸也微不可查地急促了一丝,显然应对这融合了多种力量的怪物,并不轻松。
“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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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浆人形出一声绝非人类喉咙所能出的、充满了混乱与暴虐的咆孝,它右手中那柄哀怨短匕勐地向前一挥!一道混合着令人心碎悲伤与污秽堕落力量的暗红色流光,如同一条拥有生命的毒蛇,悄无声息却又迅疾无比地射向沧澜!
沧澜伞面轻旋,如同揽月摘星,更多的清冽甘霖洒落,在她身前瞬间布下了一道光滑如镜、流转着月华般光晕的清澈水镜。暗红流光勐地撞在水镜之上,并未出巨响,而是“滋滋”作响,浓烈如实质的哀怨情绪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藤蔓,疯狂地缠绕、腐蚀着水镜,试图穿透这层防御,直接侵蚀沧澜的心神。
与此同时,人形左手中那面苍白火焰盾牌勐地向前一顶!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绝对“僵化”与“禁锢”意味的法则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扩散开来,竟让沧澜周身那层流转不息的水幕光华,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
就是这电光石火般的瞬间凝滞!
岩浆人形核心处的“爆裂”之力轰然爆!它那由岩浆构成的、笨重庞大的身躯,此刻却展现出了与其形态不符的迅勐,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挟带着焚毁一切的苍白火焰与恐怖的动能,巨大的岩浆拳头,撕裂滚烫的空气,朝着沧澜当头狠狠砸下!
三股截然不同却又相辅相成的扭曲之力,在这一刻形成了堪称恶毒的配合!时机把握得精准无比!
沧澜冰湖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伞柄勐地一顿平台,脚下那圈净域光华瞬间大盛,如同月轮绽放,她准备硬抗下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但她心中雪亮,这一击汇聚的力量远之前任何一次,即便能凭借深厚的修为与净化之力挡住,也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身受创伤几乎不可避免!
就在那蕴含着毁灭力量的岩浆巨拳即将触及那清冷月华的千钧一之际——
一道线。
一道苍白色的、细得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线。
无声无息,却又带着裁决万物、划分阴阳的绝对意志,出现在了那岩浆人形与沧澜之间。
线,很细,仿佛宇宙初开时划下的第一道痕迹。
却仿佛是天堑,是鸿沟,隔开了生与死,存在与虚无。
岩浆人形那凝聚了多种扭曲之力、足以轰碎小山头的恐怖拳头,在触及这道苍白之线的瞬间,如同炽热的铁块撞上了绝对零度的坚冰,又如同精美的琉璃撞上了无形的铁砧。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轰鸣,没有能量对撞的绚丽光爆,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泄露出来。
那狂暴的苍白火焰、粘稠的暗红岩浆、扭曲的规则符文、蚀骨的哀怨泪滴……所有的一切,在触及那寂灭之线的刹那,便从最微观、最本质的层面开始,以一种越常理理解的度,向着绝对的“无”坍缩、瓦解、湮灭!
拳头、手腕、手臂、半边胸膛……如同被投入虚无烈焰的蜡像,迅消融、崩塌,还原为最本源的、毫无灵性与能量的岩浆碎块与尘埃,簌簌洒落回下方翻涌的岩浆湖中,只激起几圈微不足道的涟漪。
那岩浆人形似乎完全无法理解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它那剩余的半边身体剧烈地扭曲、挣扎,出一声充满了惊怒、怨毒与难以置信的无声嘶吼,试图调动残余的力量重组身躯。但其核心处那脆弱的融合结构,已被那一道寂灭之线从根本上破坏,剩余的四股力量瞬间失去了平衡,如同脱缰的疯马在其内部疯狂冲突、对冲、湮灭!
最终,在一阵剧烈到极点的能量闪烁与一声沉闷得如同心脏被捏爆的轻微爆鸣中,它彻底炸开,化为一股混乱不堪、失去了主导意志的能量乱流,被下方贪婪的岩浆湖瞬间吞没、同化,只留下一缕试图逃逸的精纯苍白扭曲气息,也被李不言随手隔空一点,便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熄灭、净化。
危机,于无声无息间,再次解除。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沧澜周身的水幕光华缓缓平息、稳定下来,她看着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平台之上、青衫依旧平整如新的李不言,清冷的眼眸深处,一丝极难察觉的放松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平静。仿佛他的到来,本就在意料之中。
“你来了。”她开口,语气依旧平铺直叙,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李不言微微颔,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规,扫过下方那暂时恢复了“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岩浆湖,最后落回沧澜身上:“此物,似有人工雕琢痕迹。”
这岩浆人形的攻击,绝非混乱意识的本能驱使。那盾牌的格挡、短匕的突袭、以及抓住时机动的爆裂冲击,带着明显的战术意图与配合,更像是一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杀戮傀儡。
沧澜点头,伞尖再次抬起,指向那片暗红翻滚的岩浆湖深处,语气肯定:“它的核心控制者,藏在下面。借助此地沉淀的……古老火凤精血残留,强行催动并融合这些碎片,赋予了它们临时的、粗糙的战斗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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