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外殿金碧朱华之景大异,此处倒似被谁刻意削去了颜色,一派冷寂。
青石平砖叠成院墙,白瓦覆顶,纹理素淡,宛若寒砚。
四角有巨幅帷幕自高处垂落,烟岚似的,非雾非纱,为整座院子罩上一层清幽阴翳。
偶有一缕风起,帷角轻扬,如旌旗拂面,竟添了几分肃杀静意。
樊漪立在门口,目光远远掠向院中一隅。
只见水光潋滟,一泓清湖横陈如镜。
湖上悬着一条浮路,由拳大鹅卵石铺就。
微波荡漾,其上却纹丝不乱,似天工造化,亦似幻梦。
她心口微紧,一丝不安如影似藤,悄然攀上心头。
绿芜低声问“夫人,要试试么?”
“……走得上去么?”樊漪狐疑,声音轻得似怕惊起湖上一片薄光。
“能的。”绿芜柔声道。
“真的吗?”樊漪脸上有些虚,“怎么看都不像安生物事。”
犹豫半刻,她终在绿芜的眼神催促下,缓缓移步至湖前。
右足将踏未踏,水光粼粼反照上来,似无声牵住了她的魂魄。
她心底忽似为铁钩一挽,悚然一紧——
不行。
她不会水。
脚尖一僵,急急收回。
刚欲倒退几步,脊背却忽地被一股柔软无形之力轻托住。
那触感娇若风,凉若雾,一缕冰意自腰畔蜿蜒而上,宛如灵蛇悄附。
樊漪浑身倏然一颤,心跳似落珠翻盘,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忙要唤绿芜,却已无半点回声,仿佛连人影都被静寂吞没。
忽然,腰间一紧,那“蛇”般的寒意骤然收束,她整个人被轻轻一提,身子离地,破风而去。
衣袖猎猎作响,天地翻覆,耳畔风声如潮,她被惊得眼花心乱,慌乱之下只能紧紧阖上双目。
风声似自四方而来,带着不知名的冷香,仿佛有人在耳畔轻轻一笑,要将她尽数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轻轻搁放在内室一座宽榻之上。
帷幔低垂,如烟似雾,绛纱密织,将四野隔成一方朦胧缱绻的寂境。
樊漪只觉天地忽小,呼吸亦轻,仿佛稍一作声便会惊碎了这室内的幽秘。
她支起身来,尚未来得及分辨东南西北,一个修长的背影却自雾影深处缓缓浮现,步履沉静,更添几分说不出的威势。
樊漪心头忽地跳了一下,不知从何生出的嗔意与慌意齐涌胸口,脱口便道“荀演——你意欲何为?”
话甫出口,她自己都怔了一怔,似觉口不由心,竟比平日更添了些娇气。
雾中之人转过身来。
不是荀演,还能是谁?
樊漪忙敛心提气,强自镇定“你将我带来此处,究竟……作何打算?”
荀演负手立于纱幔间,月白衣衫如雪中孤鹤,本是清清冷冷的人,此刻却生出几分说不出的压迫,似无形之手,轻轻扣在人心上。
她忽地浅笑一声,笑意极淡“你这般惊疑,我倒真像成了你口中的歹人。”
“你不是坏人……”樊漪咬住下唇,声细如蚁,“只是……这一切古怪得紧。我有……我有一事要问你。你我……是否曾是旧相识?荀演,你不可骗我。”
“旧识?”荀演挑眉,似听了一桩天方夜谭,“我们自出生起,便从未分离。你十三岁便嫁于我,育有两女,如今已会步行。你与我厮守至今,哪来的旧识?”
她话锋一转,眸光凛冽“莫不是……你心有她属了?”
“我没有!”樊漪急道,耳根热,“算了,这个我不与你争。眼下最要紧的,是你得随我去见一人。”
“哦?”荀演凝神,“何人?”
“白棠。”樊漪道。
荀演眉目微沉,语声冷下来几分“你都已经嫁给我了,竟还惦记着她?”
“我——我没有!”樊漪急得如被戳中心事,“况且我们怎会成亲?我……我另有夫君!”
荀演闻言,骤然一震,声音亦拔高三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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