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就当一回暴君好了。
第62章靠近
新国王上任一共下过两次全国性的通知。
第一条是追捕自己的亲哥哥,第二条是摧毁所有圣堂。
如果说前一条只是令国民觉得荒谬,后一条则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从出生起便刻在骨血里的信仰遭到掌权者否定,所有人都将罪责归咎于上位者的傲慢、目无神明,于是纷纷上街用能做到最激烈的方式反抗。
人们拿起棍棒和铁锹聚集在圣堂外围个水泄不通,阻止王室派来的人进去,即使只是过来维持秩序毫无恶意的骑士,也会被番茄和鸡蛋砸个满脸。
王城大概是相比之下全国情况最好的地方,虽然也好不了太多。
格兰特的名字在这里可以说家喻户晓,大家都知道它是国王养的魔蜥,聪明脾气好,喜欢到处蹭东西吃。
时至今日,黑龙于王城上方盘旋,最终落脚在王宫的钟楼尖顶,他们才意识到那团黑色的小东西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巨龙震慑住了没有足够武力的人类,却拦不了他们站到屋外唾骂、不停地诅咒国王。
诺兰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上街的。
唐冬帮她描了黑色的眉、挑好纱帽,威妮弗雷德为她换上棕黑的发色和眼瞳,叮嘱一路小心。
临走前,她回到寝宫,拿走了那个紫玉盒子藏在荷叶边袖子里。
诺兰挑着人少的小路走,在前往圣堂必经之路的大道上躲到了商铺门口的雨棚下,无视掉那些窗口内侧投出的打量,她在一家花店的门前停住脚步。
每天开着的花店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得不关上门,她犹豫再三,还是轻敲了门边。
里面的人没让她等太久,有个小姑娘偷偷开了一条门缝,压着嗓音:“姐姐,今天不卖花啦,街上危险,快点回家吧。”
“可我有个很重要的地方要去,”见开门的孩子年龄还小,诺兰蹲下身与她平视,缝制工艺复杂的裙边拖在地上,“亲人不在房子里,那里不是我想回的家。”
“亲人啊!姐姐要去的地方也是为了亲人吗?”提到熟悉的词汇,孩子都会多讲两句,甚至忘了降低音量。
“是呀。”她笑了笑。
女孩顿时理解了诺兰的请求,她“噔噔”地跑回店内,估计是去找大人了。
不一会,小姑娘重新回到门边:“姐姐要什么花?”
五分钟后,诺兰怀里多出了一捧用浅黄色包装纸和丁香紫丝带扎起来的花束,小姑娘说她记得今年六月有个哥哥来买过一样包装要求的花。
唐冬挑的帽子黑纱很长,垂到了她的腰际以下,有这层薄纱的遮挡,花束包装纸上的浅黄成了全身上下唯一透出的亮色。
从花店到圣堂,剩下的路不多。
形势严峻,她叮嘱了负责去圣堂砸掉雕像的工人不用清理现场,办完第一步就离开,免得气极的民众冲出来伤人。
至于她,受不受伤都无所谓。
诺兰只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个晴空万里的日子见证神像的倒塌。
她拎裙步入圣堂檐下的黑暗中时,伯莱妮刚好骑着马带队赶到了外面,高声背诵着提前准备好的词句,安抚人心。
明暗相隔的英雄和暴君,错身而过。
……
……
穆尔将诺亚的尸体抱回了王城,他不敢让诺兰发现,施加魔法后放入冰棺交给了埃利斯,藏在圣堂里。
他笃定诺兰讨厌有奥斯本神像的地方,不会来这里。
于是机缘巧合之下……
披着一身黑衣的诺亚现在正拿冰棺当镜子,调整着新身体的五官。
纯粹魔素构成的身体抛弃了血肉,不畏伤痛,挺方便的样子,就是外形要他调调。
他只要稍稍抬眼,就能看到棺盖下原来身体那张令人惊艳的面孔,可他往那个方向捏了半天,总感觉怪怪的,不是很舒服。
弄了半天不满意,他以自暴自弃的态度换成了乔宴的脸再对着冰棺照镜子,看完愣住了。
还是这张脸好用。
旁边守着冰棺几夜没睡的埃利斯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就进入了黑甜乡,他看起来睡得不安稳,紧蹙着眉。
诺亚伸手为他抚平了眉间的褶皱,低声说“做个好梦吧,我回来了”。
然后放轻脚步,向房间外走去。
每一句民众的咒骂,只要他想都能听得到,外面的世界乱成一团糟,可拯救世界不在他的最高优先级上。
他是个自私的人,能拿出来的爱很少,只够给那么几个人,配不上神的称谓。
思绪还有些乱,不太清楚要去哪。
也不知道穆尔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信有没有交到诺兰手里,她看到全部的真相会怎么想自己……不可思议?生气?都可以,有什么怨气都投在他身上好了。
只要不是难过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