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诺亚没动手抹掉挂在颊侧的眼泪,任它们挂着,手指在半空中划了两下:“真的消失了。”
板面彻底消失了。
如果穆尔提出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他和碎裂出去的灵魂失去了最有保障的硬性联系。
坎贝尔府新聘用的管家递来了纱布,诺亚被他担忧的呼唤声引得微微偏过头,看到托盘上的整齐摆放的白布和药瓶时,自受伤以来第一次产生了要拿起它们包扎自己的想法。
情绪重新流入身体,眼前的世界看起来仿佛和前几天不一样了。
色彩更加饱和、声音更加清晰,府邸里的蓝色藤花叠成了一道帘子,风起时就能看到远处的景色,世界生动得跟“游戏”两个字碰不上边。
蝙蝠劳埃德悄无声息地爬上了诺亚的肩,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您灵魂沾到了黑色,胸口处正插着一把海蓝色的刀。”
……
伊桑死讯砸来的悲伤让诺亚在神思恍惚的状态里沉浸了五天。
五天后,胸口持续传来的疼痛逼着他回过神,要去做什么、希望得到什么,从没如此清晰过。
小号死亡,其身体里的灵魂并没有前往审判庭,而是了回归本体。
和劳埃德一起得出结论后,诺亚等着威妮回来给他一个交代。
也有可能,人鱼不会回来了。
失去板面,他无法用强硬的手段控制角色,是否还要侍奉这个人类帝国的亲王全凭小号自己的想法。
诺亚问过恶魔:“你想效忠诺亚。霍华德的名字,还是灵魂?”
契约上签着的是名字,对恶魔来说有致命吸引力的则是灵魂。
“效忠于您。”
劳埃德回答的语气没有半点动摇。
有没有这个板面,他都是乔宴的一部分,不会改变。
隐藏于心的不安得到了安抚,诺亚感受着久违的情绪起伏,答了声“好”。
威妮弗雷德没让诺亚等太久。
她联系了诺兰进宫,绕了一大圈的人才最终找上诺亚。
离开没几天,威妮却像换了个人,身上的颓废气息沉重到能影响擦肩而过的无辜路人,他们在宴客室的门口撞见,刚打照面人鱼就下意识地想逃跑,被诺亚一把拽住。
他不给威妮回避的机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鼓起勇气主动回来了,真正面对诺亚时她还是恐惧地缩着肩:“你不是可以读取我们的记忆吗?你读吧,我不想复述了……”
“板面消失了。”
威妮的身体晃了一下,险些摔倒:“什么?”
“意思是,你现在把我推开逃走我也拦不住你,人鱼族联合其他种族打破和平条约我也不一定有能力再次平息事端。”他的声音时隔多日又温和起来,“你还要救我吗?”
话像针一样,扎到了痛苦之处。
人鱼的眼角溢出即将化为珍珠的泪水,反抓住诺亚的手:“我要救你、我们都要救你,不可以因为害怕就放弃。”
诺亚带着威妮进了宴客室,倒好茶等她平复心情,才开口继续问发生了什么。
“伊桑是为了保护我死的,”提起这件事,她的神情还是有些恍惚,“我知道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代价一定会有,我定下计划的时候做好了交命的准备,可我没想过让别人替我去死。”
“叫伊桑跟着,我更多地是希望我死了的话,他能替我收尸……”
她将岩洞内的情况事无巨细地交代出来,还问诺亚刀会不会在伊桑的灵魂上,如果他的灵魂能成功杀死奥斯本,是不是诺亚就不用和撒旦签下契约。
“伊桑的灵魂是黑色的,即便去了审判庭大概率也只能前往地狱,他帮我处理过腐败的贵族,手上沾着人命,”诺亚说,“不过情况比这个假设好的多……伊桑回到我身边了。”
威妮愣住了,良久才呆呆地开口:“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
他的手放在了心口处。
“刀在这里,他在这里,我的情绪好像也随着灵魂补回来的那一块,归还了一点。”
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恢复,诺亚的眼睛明亮了起来,丁香紫上附着一层水光。
*
诺亚问穆尔要走了他说的龙族祭坛资料,又跑了趟圣堂。
他不确定自己存着的情绪状态还能持续多久,伊桑灵魂回来的时候恰好板面被掐断,他不认为是个巧合。
要趁着清醒的期间做些什么。
没有面板不能直接联系埃利斯,诺亚拜托了在王宫当宠物的格兰特充作信鸽去圣堂通知,他要见珍妮。
珍妮被打昏,埃利斯想了很多方法她醒来后该怎么堵嘴,没想到修女根本没打算提起那晚的事,照常进行着祈祷活动。
她眼睛上的怪异也没再出现。
收集起现有的信息,诺亚找到了一个疑点——珍妮如果是奥斯本的眼睛,那她能准确找到自己的行踪很正常,根据伊桑的审问结果,珍妮到达梅雷迪府后就确定不了他的行踪了,盲目乱跑。
是什么限制了奥斯本追查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