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缓缓停靠在站台,我拖着行李挤出嘈杂的出站口,手机就响了。
“晓枫!出站没?到哪儿了?”
听筒里,妈妈的声音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急切和欢欣,“妈把饭都做好了,有你爱吃的红烧排骨,还有大虾,就等你呢!快点啊!”
那语气里的纯粹暖意,像一根细针,毫无征兆地扎进我心口最酸软的那块肉里。
喉咙像是被一团湿棉花堵住,那句在火车上预演了无数遍的质问,此刻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脑海里那双黑色高跟鞋和白色内裤的残影,努力调动面部肌肉,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妈,刚出站,马上打车!二十分钟准到!”
……
指纹锁“滴”的一声轻响,防盗门弹开。带着记忆烙印的饭菜香气钻入鼻腔。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盘子油光亮的红烧排骨堆成小山,清蒸鱼身上铺着翠绿的葱丝和红椒,油焖大虾整齐地码放成两排……每一道菜,都是我电话里和妈妈随口念叨过的。
“咔哒”一声,厨房门被推开。
妈妈手里端着汤碗快步走出来,腰间系着那条洗得有些白的碎花围裙,头简单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垂在耳边。
看见我,她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那是毫无杂质,属于母亲的喜悦。
她快放下汤碗,甚至来不及擦手,就冲上来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可算回来了!让妈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路上累坏了吧?快,洗手吃饭!”
她身上有油烟味,有洗洁精的柠檬味,还有那股熟悉的温暖气息。
这真实的触感让我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仿佛那阴暗的窥视角度、那些肮脏色情的弹幕、那个名为“晚晚”的夜魅账号,都只是一场我在火车上做的荒谬的梦。
“嗯!妈,真香啊!馋死我了!”我用力回抱了她一下,随即松开,弯腰换鞋,借此掩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挣扎。
刚把行李箱靠墙放好,门板被笃笃敲响。
“谁呀?”回到厨房里取筷子的妈妈扬声问道,
“我。”门外传来张伟爽朗的声音。
我去开门。
门锁转动,张伟那张带着标志性笑容的脸出现在门后。
他手里拎着两瓶包装精美的白酒,穿着一件显得颇为精神的po1o衫。
“晓枫回来啦?正好,今儿高兴,陪你张叔喝两杯,庆祝庆祝!”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侧身挤进屋内,完全没有任何的拘谨。
换鞋、关门,动作行云流水。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目光与我短暂相接。
空气仿佛凝滞了半秒。
我的眼神里,压抑的怒火、质问、困惑,像磨好的利刃般直刺过去。
而张伟接住了这道目光。
他没有躲闪,眼神里有一丝关切,有一丝安抚,更深处,是一种明确的暗示——“稍安勿躁”。
他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幅度小到几乎只有瞳孔在震动。
“张叔。”我咬了咬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这个称呼,侧身让开路。
“怎么还拿酒啊?”妈妈手里拿着筷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家里又不是没有。”
“孩子回来,高兴嘛!家里那酒哪有这个顺口。”
张伟笑着把酒顿在餐桌上,熟门熟路地去厨房拉开碗柜,拿出三个杯子。
“我陪晓枫喝点,你也少喝点,高兴高兴。”
三人落座。
餐桌上,因为这种微妙的“一家三口”的构图,显得很是温馨。
妈妈不停地给我夹菜,排骨在我碗里堆成了尖“你呀,肯定没在学校食堂好好吃饭。你看你这脸,都没肉了。”
她絮絮叨叨地问着学校生活、考试难不难、苏婷爸爸的身体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