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帝一身明黄的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比着前几日红润了一些。
文武百官按品阶列于两侧,表情尽是肃穆。
大皇子与太子也在。
虽然太子仍处于禁闭期间,但今日兹事重大,所以免了他一天禁闭,毕竟身为一国储君,这时候不在场未免显得太不重视。
元嘉帝身边的小太监捏着细细的嗓音高呼:“宣——玉陇使者觐见。”
玉陇使者便是当今玉陇王朝的二王子,他一身墨绿色的长袍,大步流星的踏入太极殿。
百官都抬起眼睛偷偷摸摸的打量着年轻的男人。
据说这个二王子是玉陇朝当下最勇猛的勇士,他的那一柄弯刀耍的出神入化,虽是玉陇人,一口汉话说的却是相当清晰,一人可敌千军万马。
阿木尔虽是下邦国家,站在太极殿却分毫不见胆怯,反而用那双灰绿色的眸子轻轻扫了一下满朝官员,最后定格在元嘉帝身上,然后微微颔首不卑不亢的说:“玉陇王子阿木尔,奉父皇之命,向大雍皇帝问好。”
元嘉帝抬手示意他免礼。
第45章使者
阿木尔挥手,命身边的官员向前,那官员打开手中精美的盒子,里面赫然放着一颗耀眼的夜明珠,骤然间便散发出暖白色的光晕。
“此乃我国夜明珠,质地精美,深夜可放万丈光芒,仅此一颗,特献于大雍皇帝。”
元嘉帝命身边的太监将那夜明珠拿了上来,欣赏片刻赞许道:“王子有心了,这般珍品实属罕见。”
阿木尔脸上闪过一丝傲气。
元嘉帝继续道:“王子远道而来,朕已命人在驿馆备下西域饮食,可还满意?”
“多谢陛下体恤,驿馆照料周全,让臣在异乡也尝得到家乡的奶酒滋味。”
阿木尔略一欠身,话锋随即转向正题,语气愈发郑重:“此次前来,臣身负两桩要务,其一,是将前番边境冲突中,不慎被我方扣押的三百二十七名大雍军民,尽数送归故土。此刻他们已在城外‘安远驿’等候,每人都备了薄礼补偿,只待陛下旨意,便可与家人团聚。”
这话一出,文武百官皆议论起来,没想到这玉陇竟然会主动归还大雍军民。
吏部尚书往前半步,道:“王子此言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阿木尔掷地有声:“我们玉陇向来以诚为本,必不食言,今日午后,陛下只需派官员前去交接,便可让他们即刻归家。”
待殿内情绪稍平,元嘉帝才缓缓开口:“王子有这份心意,朕与大雍百姓都记在心里。那第二桩事,又是为何?”
“其二,是为两国互市之事。”阿木尔缓缓道:“大雍的丝绸、瓷器、茶叶,在西域是千金难寻的宝贝;而玉陇的皮毛、玉石、香料,在中原也颇受欢迎。
只是如今边境互市既无固定口岸,也无章程约束,常有商贩争执,甚至引发小股冲突。臣此次前来,便是想请陛下恩准,在边境开设三处官方互市口岸,由两国共同派人管理,定下赋税细则,如此一来,既能让两国子民得利,也能让玉陇与大雍的情谊,像天山的雪水般绵长。”
大皇子听后笑了笑:“王子说的倒是容易,前些时日边境刚有摩擦,莫不是玉陇想借互市之名窥探我大雍边防?毕竟边境混乱,若是混入细作,后果将不堪设想。”
此言一出,尤其是是大皇子的人纷纷点头,出声附和。
元嘉帝听后也面色沉重。
阿木尔不恼,反而爽朗一笑,灰绿色的眸子看起来坦荡极了:“大皇子顾虑也是人之常情,所以臣提议,互市口岸的守卫由两国共同负责,玉陇的商队需提前报备人数与货物清单,大雍官员可随时查验;同样,大雍前往西域的商队,玉陇也会全力保障安全。至于细作,若玉陇真想对大雍不利,何必先放还三百多军民?这岂不是断了自己的‘筹码’?”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更何况当朝皇后还是我玉陇王女,是在下的舅母,论起亲眷关系,大雍与玉陇本就是甥舅之邦。”
元嘉帝点点头:“这倒是没错。”
皇后是玉陇王女,而如今玉陇的执政人还要称皇后一声:表姐。
阿木尔不骄不躁继续滔滔不绝:“前番边境摩擦,不过是个别小吏私自挑起事端,父王得知后已将其严惩,此次臣前来,也是想向陛下表明:玉陇从无与大雍为敌之心,更不愿被别有用心之人挑唆,坏了两国几十年的情分。”
元嘉帝听完,先是气喘吁吁的咳嗽两声,然后慢慢说:“王子考虑周到,既如此军民交接一事就交于安定侯完成,互市之事交给大皇子,户部协助。”
安定侯常年征战西域,对于军民交接一事上确实是不二人选。
而这互市这种重要的事情应该交由太子完成,但是太子尚在禁闭期间,并且与玉陇有亲眷关系理应避嫌,所以就安排给大皇子也无可厚非。
安定侯时文敬、大皇子周牧松和户部尚书裴珩一同出列:“臣遵旨。”
元嘉帝又道:“皇后既是玉陇人,你来了便去中宫看看她吧。”
阿木尔墨绿色的眸子一亮,随即躬身应道:“多谢陛下成全。”
中宫,凤仪殿内。
阿木尔跪坐在皇后身边,慢慢为她剥着此次西域进贡的沙棘果。
殿外,一个小太监正在鬼鬼祟祟的藏在绿植后,伸长脖子敛气屏声的听着屋内的动静。
小太监受了皇上的命令来偷偷听二人讲话,元嘉帝虽早些年对皇后宠爱有加,但人到老年是越来越疑神疑鬼,生怕皇后见到自己家里的人便起什么不好的心思。
小太监弓着腰聚精会神的往殿内瞧。
阿木尔一边剥果子,一边不轻不重的撇了眼屋外的小太监,看着他滑稽的身影傲慢的笑了笑。
小太监还以为自己躲藏的天衣无缝,实则影子都投在了窗户上。
阿木尔语气寻常,慢条斯理的剥着手中的沙棘果,然后递给皇后:“阿帕在中原可吃到过家乡的沙棘果?此次前来我带了一箱,改日给您送来。”
皇后接过尝了尝,柔和的勾唇:“还是那个味,你有心了。”
“是父王心中记挂您。”阿木尔一边说着,没错过窗外那人影动了动:“他还说,等明年春日要把草原上的良种马送几匹来,让阿帕瞧瞧如今玉陇的马群,比从前壮实了不少。”
两人就坐在絮絮叨叨了说了大半天的家乡,什么漠北风光,什么雪域高原,什么葡萄压枝,半点没有讨论朝堂或军务的事。
小太监支着耳朵听了半晌,没想到这皇后竟也是个话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