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从简盯着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笑出声:“要是你跟我儿子一个学校就好了,有他罩着你,我都用不着操心。”
又来了,又开始说他那个儿子。
奚也心想。
他常听爸爸提起那对母子。
过去的很多个深夜,他有时就会看到爸爸半夜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手上翻着一本相册,烟灰缸里积着好几层烟蒂。
那些照片边缘已经磨得发亮,桑从简每次看都会看出神,也因此察觉不到奚也偷窥的目光。
那是很老很老的照片了,桑从简说他儿子比他大五岁。
这些年桑从简从没有回江州找过他们,他们也没同桑从简联系过。
但奚也知道,爸爸有多爱他们。
奚也第一次看到那些照片,是在某个午后。
他趁爸爸出门买菜,偷溜进爸爸房间,从抽屉底层翻出那些被爸爸摸得包浆的照片。
他坐在床边,看很久很久。
有时候真忍不住想撕了它们。
每次脑子里出现这个念头时,照片里那个男孩总像是能看见他似的,那目光让他收回了手。
照片是桑从简偷拍的,拍的是他正在上篮球课外班的儿子。
男孩刚打完一场球,站在一群同龄人中,个子格外高挑。才七岁,身高却已经追上十一二岁的孩子了。
奚也总算明白,为什么爸爸总说他身高差一点儿。其实不是他矮,是爸爸的儿子窜得太快。
照片里,男孩正坐在场边喝水。察觉到有视线黏在自己身上时,他下意识地转头。
他皱眉看向镜头的方向,却不知怎么没能绷住,嘴角克制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下。
镜头刚好抓拍到了这个瞬间。
奚也看着那张照片,心想这个哥哥真好看。
虽然现在年龄不大,但眉眼清爽,看得出将来会是个帅哥胚子。
尤其他皱着眉不耐烦,却又被爸爸逗笑的时候,好看到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奚也指尖摩挲着照片的边缘,片刻后,小心地将它塞回抽屉。
从此再也不想撕照片的事了。
那时候,爸爸还有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常从江州飞来滇省探望他,每次来都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奚也叫他聂叔。
聂叔是爸爸大学时的同学,据说当年还是室友。两人毕业后又被分配到同一个单位,一起结婚、生子,几乎所有人生节点都并肩走过。
后来爸爸主动申请调任到滇省,而聂叔留在了江州。除了是老同学,聂叔还是爸爸的上级领导。
当初奚也的收养手续、入籍身份,都是聂叔帮着一手办下来的。
聂叔每次过来,还会顺手带一两张哥哥的照片。
于是奚也就这样,隔着那几张方寸相片,看着哥哥一点点长高、变瘦,从孩童长成少年。
聂叔告诉爸爸,哥哥在学校很受女生欢迎,人缘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奚也刚好放学回家。
聂叔笑着朝他看过来:“说起来,我们小宝也长成小少年了。小宝呢,在学校有没有女同学给你表白啊?”
爸爸说:“他那些女同学都大他四五岁,有个屁的告白,对吧小宝?”
奚也正靠在沙发边收书包。
听爸爸这么说着,他就在书包里摸到了几封被人硬塞进来的情书。
他停了停,随即若无其事地摇头:“没有。”
不用拆开看也知道,这些情书都是男同学写的。
桑从简的逻辑没错。女同学们的道德底线和分寸感都很好,不会对一个年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男孩起什么心思。
但那群狗日的高中男生不一样。
他被人表白过,也被他们用超过正常社交距离的手段骚扰过。
反正都是男的。
摸一摸,看一看,亲一亲。
又能怎么?
这就是他们的原话。
这些事,奚也从没跟爸爸说。
骚扰过他的人,他自己会找机会一一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