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徒回到卧房的时候,棠姬正坐在榻边小几上盘算酒肆今日的进项。
她捧着竹简写得认真,根本没有察觉到郑子徒已经进门。
郑子徒立在旁边颇观察了她一会儿。
倘若她真是哪方势力安插在他身边的暗桩,应该不会连身边来人的警觉都没有。或者,她此时假装未察觉到他,也是她日常伪装的一部分。
棠姬顺手拿过手边茶盏喝了一口,茶盏里的水已经见了底。棠姬刚要抬头寻水壶,郑子徒已经拎着水壶过来,正好坐在她身侧。
“郑郎,你回来了!”
棠姬望着郑子徒笑了笑,笑容恬静,眼神中并无惊诧意外。
郑子徒一边帮棠姬倒水,一边看着她笔下的账目文字。
竹简上的笔迹娟秀整齐,账目条理分明,倘若是不认识棠姬的人看到这账册,根本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出身庶族的农家女所做,至少也得是自小受过良好教育的士族女才能如此。
不过单凭这些便怀疑棠姬,理由并不充分。
她素来上进,在长安城中经商数十年,日常接触的有达官显贵也有贩夫走卒,为了应付各种事情什么都会学一点。她前些日子为了同他有共同语言甚至主动学河渠修葺建设,不也是一点就透触类旁通吗?
若非她如此聪慧优秀,六年前他刚来长安城的时候也不会受她恩惠,顺利进招贤馆然后面见雍王。
她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落拓羁旅客,修建泾洛之渠也是没影子的事情,她又不能未卜先知,岂会对他别有用心?
或许她真的是冤枉的,是阿木心怀叵测,故意接近棠姬威胁她做什么事情!
郑子徒这边正想着,棠姬察觉到他的异样扭过了头。
“怎么了,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郑子徒笑了笑:“你的字写的很好看。”
棠姬怔了一下,突然有些紧张。
她从小长在韩国宗室,养父养母都很重视她的教育,自打会拿筷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握刀笔了。她曾跟随过许多老师学习书法,虽然学的不怎么样,但对比普通的农户女、商贾女,她这字还是漂亮的有些过于突出了。
刚认识郑子徒的时候,她甚至假装自己不怎么识字!
她咬了咬牙,飞快编出一些说辞,试图将此事糊弄过去。
“好看吗?这些年生意越做越红火,我怕因为我学问不多,连个契书都看不明白,会被人骗,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努力读书写字。除此之外,我还有些小私心……
我的出身不好,可你的官阶却越来越高,我怕将来站在你身边的时候被人嘲笑,所以只能努力学习,尽量不让人一眼看出我的出身。
之前教我的师傅还说我的字太丑,上不得台面,没想到你却如此夸奖我,我很感动!”
郑子徒表情温和并无异样,很明显是被棠姬这副说辞说服了。
“比起那些自小习字的世家子弟可能稍差一些,不过练字是童子功,你是成人之后才开始学的,新手能写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再多加练习,将来一定不比他们差的。”
棠姬干笑不语。
这就是她练了二十的书法,原来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