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慢极慢的一次呼吸后,两个人的身影彻底没入黑暗。
脚步很轻,微小的响动从监控室蔓延至最近的门,赫尔斯走在前面,手电光调至最暗,仅能看见路。
他抬手按住门把手,手电的光斜着从缝隙探入。
一股黏稠的气味扑面而来,荷恩进去的瞬间就皱起眉,这像是被高温蒸熟后又冷却的蛋白质焦糊味,混杂着消毒水、金属与泥浆。
掌心抓住手腕,荷恩接收到赫尔斯传递过来的暗号。
跟着我。
地板是纯白的,上面还有没打扫干净的脚印,光线慢慢从门口的地面往上,照出这里的全貌。
长形实验室,天花板比走廊低,四面排列着十多个培养罐,黑色黏稠的水在里面翻腾,下水道反刍般的冒泡声,沉闷响着。
手电狭窄的光束游移,切割出一块块悬浮着人类残骸的黑色池水,其中两个壁沿上贴了几块溶解到一半的人皮组织。
荷恩加快脚步往前走了一步,拿过赫尔斯手里的手电,又在他手上敲了几下。
“嗯,别原谅我,我也不想要你原谅,”赫尔斯的声音沉下去,“我只想要你自由。”
赫尔斯想起这些年荷恩做的一切,有时候在他眼里,荷恩对异形恨的执念并不是针对异形,而是针对那个曾经弱小、无力、无法保护父母,并且一意孤行的自己。
他惩罚了自己十年。
他心疼。
那一刻,荷恩几乎要崩溃,他在崩塌,眼前的世界也在崩塌,命运共同体的裂隙骤然扩大,连同脚下的地面也开始碎裂、倾斜。
“轰!”地板在颤抖,灰尘往下掉周围的一切都摇晃起来。
它们来了。
“荷恩!”赫尔斯吼了一声。
荷恩猛烈深呼吸,双手颤抖,枪口抬起,指向那个正在孵化的物质,强行吞下喉头的滚动,抑制住不受控颤抖的双唇。
他知道,他知道。
他身后,是他的一生,但他好像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去换取头顶所有人的欢呼,去换所有人的一生,每个人都在那么努力生存,为私心,为大义,为全人类。
这就是他的选择。
可选择的本质是舍弃。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的呼吸,还有怀抱的温热。
荷恩猛烈喘气,闭上眼,深呼吸,又把气轻轻吐出来,再睁开眼,恢复成他一贯的冰冷。
“赫尔斯。”
“嗯?”
“我……爱你。”
他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