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序知道,她就是被同一个地方截然不同的反差弄得心里有点难受,她还活着,还有机会看一看生活多彩温柔的一面,方偲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的记忆停在最痛苦的一段,只有死亡才能解救。
“死也是种解脱,”裴挽棠说,“是她到最后也在爱你。”
何序洗菜的动作停住,只剩眼泪还在不断往下掉。她能理解这种爱,但有时候也想让方偲再坚持坚持,她们都走了,就没人守着东港的家了。
人去楼空的家衰败很快。
家没了,人就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了。
……但知道回哪儿去。
何序泪眼婆娑地转过来抱着裴挽棠,湿手搭在她脊背上:“你不生气了?”
裴挽棠:“生什么气?”
何序:“我很爱方偲,方偲也很爱我。”
同样的话,裴挽棠自己说和听何序说,感觉天差地别。
裴挽棠刚才说的时候就在嫉妒,此刻当下仍在嫉妒,嫉妒得发疯。
但她能怎么办——
“在你心里,我最多和方偲一样重要。”裴挽棠说。
醋味浓得何序随便吸一吸鼻子就能闻到,她嫌冷,坏心眼地在裴挽棠脊背上擦手,擦着擦着,红通通的眼睛里冒出笑:“一样重要的意思是,你也是家人。”
裴挽棠在医院醒来那天,何序就说了,但那次是从“喜欢”开始。
今天换个角度,裴挽棠的嫉妒心依然很重,但她愿意妥协,愿意在何序难过的时候,扎自己一刀去哄她高兴。
裴挽棠把那两个“很爱”嚼碎了,吞进喉咙,只回味“家人”二字:“知道了。”
何序:“她们是逢年过节才会来看的家人,你是逢年过节更想见的家人。”
裴挽棠嘴角微提:“知道了。”
何序:“你是唯一的家人。”
裴挽棠:“知道了。”
裴挽棠压着的声带一松,笑意立刻透出来:“今天吃糖了,嘴这么甜?”
何序摇摇头:“吃蛋糕了。”
裴挽棠:“有差别?”
何序:“有,蛋糕比糖甜。”
裴挽棠:“明天再给你买。”
何序:“要巧克力的。”
裴挽棠:“好。”
何序:“还要水果的。”
裴挽棠:“吃完改属猪了。”
何序说:“我属兔。”
……
没营养的无聊对话在厨房里持续了很久,何序的情绪才彻底平复下来。
两人在厨房旁边的小桌上吃了晚饭,裴挽棠开电脑处理工作,何序蹲在阳台上打理根本不需要的绿植花草——那两个负责养花和打扫卫生的阿姨还是一天两次,两天一次在来。
有她们在,家里的味道一点都没有变,刚才她在厨房担心的“衰败”根本不存在,她蹲在鲜花盛开的阳台上,切切实实体会到了裴挽棠在校门口说的那句“我爱你和你的一切”。
“笑什么呢,偷偷摸摸的。”裴挽棠忙完工作过来。
“没笑什么。”何序仰起头问:“你忙完了?”
裴挽棠:“完了。”
何序:“那睡觉吧,明天要早起。”
裴挽棠伸手把何序拉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去洗了澡,关灯睡觉。
何序不知道自己是激动的还是别的,躺下之后一直没有困意,又不想打扰裴挽棠休息,只好一动不动在她怀里缩了一会儿,等她完全睡熟了,悄悄爬出来趴在旁边看短剧。
她戴了降噪耳机,短剧剧情再激烈也吵不到旁边的人,旁边的人只要动静足够小,自然也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于是夜深人静的卧室里,裴挽棠看到平时和自己接吻没见有多激动的某人,对着短剧里的两位女主频频脸红。
啧。
眼睛都捂上了。
不就缩着舌头亲了两秒,至于?
上个月月末,晴天朗日的,跟她在书房窗边一做半个小时,腿都打抖了也没这么不好意思吧。
裴挽棠手指摩挲,还能清晰回忆起掌心、手背、腕骨,甚至是小臂被一点一点打湿的灼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