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说什么呢,急诊这点钱阿姨还是出得起的,你把钱留着自己吃饭。”
“我吃饭不用钱,住也不用,”何序抓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快速说,“吃穿用度,我现在干什么都不花钱。真的阿姨。晓洁不是高考完了嘛,您带她去买点裙子,染染头发什么的,让她漂漂亮亮地去上大学。”
何序怕邻居阿姨不接受一样,絮絮叨叨告诉她,就因为自己去大学那天被妈妈收拾得很好看,辅导员给她代理班长当了。当班长每学期都能加学分,还能提前入党,好处很多。
说到最后神采飞扬。
低头看见自己赤裸的双脚,何序顿了顿,眼泪砸在脚背上:“阿姨,我想我妈了。”
阿姨:“想就回来看一看她。挑着晚上回,阿姨骑车去接你,看完就走。”
“走不了了……”何序木讷地盯着脚背,声音很低。
阿姨没听见,只在砸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忽然压低声音:“老李家死人了,让你出丧葬费。”
何序:“多少?”
阿姨:“十万。”
何序:“……”她连门都出不了,去哪儿挣十万?
上一次是孩子难产——不等人。她只能把良心交出去,换昝凡再加一万工资解燃眉之急;
这次是死人下葬——还不等人。
不等人不等人,再不等人也得她有东西继续交换,有力气一直往前跑啊。
怨怼、生气,某一秒忽然想放弃。
想到方偲这辈子只能生活在东港,妈妈还埋在那里,自己最后肯定也要回那里,何序用力把头仰起来,睁大眼睛让眼泪往回流。
“好,我想办法。”何序说。
邻居阿姨:“这么多钱,你怎么想办法?”
何序不知道啊,不知道又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电话挂断,何序先把银行卡、微信零钱里的余额提到一起算了算。
只够带方偲去急诊和给晓洁买几条裙子。
剩下十万怎么办?
何序弓身下来,额头抵着地板思考——有什么钱是不出门不花时间就能赚到的。
……网贷。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子里的时候,何序想起过年擦玻璃那会儿,她蹲在五楼窗边往下看的画面。
好惊悚啊。
她抬手摸了摸脑袋,想象自己从五楼摔下去后四肢扭曲,脑浆迸裂的样子。
网。贷真不能碰。
但现在,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
何序搜了个网页点进来,填信息、输额度、点提交。
页面弹出加载提示。
一直转。
转了差不多半分钟,提示网络异常。
何序一愣,立刻直起身体切GPRS网络——她的手机一直自动连接家里的wifi,以为是wifi有问题——切过来却还是异常。
何序脑子里“嗡”地一声,指尖麻得握不住手机。
她试探着往出打电话、发消息,全都不行。
反应过来看了眼短信,果然是欠费了。
可现在没有网,她怎么缴费?
何序像被困在透明罐子里,看得见出路,但走不出去。她把手机按亮又熄灭,拇指机械地滑动,头一次次磕在地上。
“咚!咚!咚!……”
脖子里的吊坠猝不及防掉出来那秒,何序焦躁无措的目光闪了闪,慢慢聚焦在那上面。
——好纯的红石头。
它值十万块钱吗?
流理台前,胡代正在不疾不徐地摘菜做晚饭。客厅里新装的固话突然响起来的时候,她看一眼卧室方向,擦干净手过来接听。
这部电话是胡代前几天亲自盯着装的,总机在客厅,只有她能接;分机在卧室,只有何序能打。
所以电话通了之后,胡代直接称呼:“何小姐。”
何序抓着手机,声音是长时间不说话的生涩干哑:“我想去楼下走走。”
胡代:“好的何小姐,我马上陪您下去。”
胡代被叫来这里的第一天,庄和西就和她交代了很多何序的事情,包括饮食习惯、作息习惯、性格特点、为人处世等等。表面看都是一句带过的简要概括,胡代记住并且开始实施的时候后知后觉发现,那些交代都是把一个人放进心里了才会留意到的细枝末节。